咱们说好了的,你可不能出尔反尔。”
他顿了顿,又道:“这回若再出什么变故,我会……我会疯的。”
不是疯,就是死。
谢知真紧贴着弟弟结实的胸膛,听到里面急促有力的心跳声,不知怎么的,一直惶恐不安的心境忽然平和下来。
她轻轻“嗯”了一声,片刻之后,又抬起玉手拍拍他的后背,安抚道:“不会的,我答应你。”
得了这一句,谢知方欢天喜地跳下床,戴好面具,高声唤丫鬟们取纸笔过来。
林煊私底下和谢夫人通过口风,在主母的授意下,枇杷、青梅等人虽然心有疑虑,却还是将这位从天而降的鬼面男子当成姑爷看待,对他恭恭敬敬。
谢知方挥毫泼墨,笔走龙蛇,以姐姐的口吻写道:
臣女谢知真愿与周昱缔两姓之姻,结百年之好,永偕白首,共盟鸳蝶,望太子殿下成全。
他巴巴儿地将毛笔递到谢知真手中,又将小桌搬到床上,半跪着央求道:“姐姐签了这字,我立时去宫里求殿下赐婚,如今已是十一月,我抓紧时间走完三书六礼,务必赶在年前迎姐姐过门。”
怕谢知真不答应,他又凑在她耳边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陛下这两年服食了太多丹药,只剩一具空架子,宁王下手又太狠,听说自那日宫宴后,今上再也没清醒过,我估摸着熬不过这个冬天。因此,咱们的喜事宜早不宜迟,若是赶上国丧,再等个一年半载,怕不是要急死我了!”
谢知真教他催得没法子,虚软无力的手勉强握紧笔杆,落笔时微微颤抖。
谢知方还当她心里不愿,屏住呼吸看着她用秀雅的簪花小楷写下自己的名字,一边厢狂喜,一边厢愧疚。
他小心地托着重逾性命的信笺,将上面的墨迹吹干,迫不及待地往外跑,过了会子又折回来,紧紧抱住谢知真,黏人得厉害:“姐姐大病初愈,不宜进补,先吃些清淡的粥点垫垫肚子,等我求了恩旨回来,咱们一起用午膳。”
谢知真点点头,柔声叮嘱道:“你慢着些,仔细看路。”
谢知方哪里慢得下来?
一路快马加鞭冲到宫城,手握太子令牌,如入无人之境,他在文华殿拜过太子,喜笑颜开地将书信奉上去。
太子知道他的心病,颇为爽快地下了赐婚的旨意,却不肯放他走,将连日来自己的一应安排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请他赐教。
谢知方归心似箭,语速飞快地指出几个有失妥当的地方,对于宁王和季温瑜的几十名得力下属应当如何打压,如何拉拢,出口每有惊人之语,令太子豁然开朗,连连点头。
末了,太子示意明录递了个单子给他,道:“这些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名将诤臣,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郎,这些年为孤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孤铭感于心,各有封赏。因着他们都是你的人,这单子你还是过一眼的好,若有哪个不合意的,直说与我便是。”
谢知方心不在此,连连摆手:“甚么我的人?他们效忠的是殿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哪个敢有半句微辞?如今大患已除,殿下尽可放开手脚去做,早日还黎民百姓一个太平盛世,清朗乾坤。”
太子闻言,双目陡然亮起。
谢知方捧着旨意往回赶,顺路买了几样好克化的吃食,兴高采烈地冲进去,瞧见谢知灵正坐在姐姐床边哭泣,立时黑了脸。
他大步走近,冷声问道:“你哭甚么?”
谢知灵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还当姐姐刚离了亲弟弟的魔掌,便入了强权的狼窝。
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似乎大有来头,就这么明着宿在姐姐屋里,林煊和谢夫人竟然敢怒不敢言,她好不容易觑了个空溜进来,还没说两句话,便被抓了个现行,气得双眼发红:“我和我姐姐说话,关你甚么事?”
谢知方有意显摆,将旨意摊开送到她眼前,哼笑了一声,故意气她:“认识字吗?好好读一读上面的话,从今日起,我和你姐姐便是正经夫妻。怎么,你和我娘子说话,我这个做姐夫的还问不得了吗?”
谢知灵夺过旨意,见上面写得分明,犹如天塌了一般,哭得更加厉害,跳脚骂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副尊荣,你哪里配得上我姐姐?就算……就算是太子亲自赐婚,那也得等三媒六聘,娶到你家里才叫正经夫妻,这会子就赖在我姐姐房里算怎么回事?你一点儿都不尊重我姐姐!”
谢知方闻言一阵心虚,连忙转头观察谢知真的表情。
美人犹带病容,像朵尚未从风霜摧折中恢复过来的瘦海棠,闻言有些无奈地拉了拉谢知灵的衣袖,又拿出帕子帮她擦泪,哄道:“灵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回去罢,姐姐改日再跟你解释。”
谢知灵抽抽搭搭地去了,临走不忘狠狠剜谢知方一眼。
这晚,谢知真沐浴过后,坐在铜镜前擦拭如云的长发。
谢知方蹑手蹑脚地进来,实在忍不住走到她身后,用方巾帮她把头发抹干,自觉地从衣橱里搬出一套被褥,铺在她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