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几乎耗尽了他的精气,而支撑他来此的愿景一下子在他眼前支离破碎,他实在难以为继,克制不住地栽倒下去。
“扑通—”有什么重物落地了,两人都往声源处看去,那形状…好像是个人?舒月与郝子衿对视一眼,两人都很困惑,这地界,人烟稀少,乍一出现类似人的事物,实在奇怪,但他们还是相携着慢慢走过去了。走近了才发现那的确是个人,还是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郝子衿将他的脸扭过来,瞅了半天也没看出这位大哥的样子,这人怕不是没怎么洗漱过吧。他看向舒月,她摇摇头,她也看不出这人长什么样子。
“怎么办?”他半蹲着,扬起头问她,舒月向四面看去,除了他们的房屋,此处实在找不出第二户人家。没办法了,“将他搬到我们的住处吧,毕竟是个大活人,放置在这儿不好。”
郝子衿点点头,干脆地将他抗了起来,舒月将交刀放回篮子里,准备一同回去,只凭他一人,怕是不轻松。她看着开得灿烂的花儿们,轻叹口气,还没怎么摘呢。
被他轻刮了下鼻尖,“我回去就写信,让人快点儿把这个人弄走,到时你想怎么摘就怎么摘,别不开心了,嗯?”
密林细细筛下阳光,他的面孔有一瞬极其明媚,舒月被感染了,她眉眼带笑,刚想说些什么,第三人的咳嗽声突兀传了过来。
赵眏挣扎着要下去,郝子衿顺了他的意,他被放到地面后立刻调整状态,很快就稳住了。
赵眏对上舒月略带关切的目光,“多谢相助,我一路爬山涉水,本想回到自己的家乡,不想迷了路,可否让我暂住于此修整一番?”
他声音暗哑,的确像多日未曾饮水。他看过来的目光莫名有点熟悉,舒月想不出原因,干脆当做了合眼缘。她有些不忍,看向郝子衿,眸光湿软。
郝子衿第一眼就不喜这个人,说不出因由,只是一种感觉,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这个人离他们远远的,但…她的目光好软,怕是动了恻隐之心,他暗暗叹口气,道:“只能待一晚,明日会有人来接你去其他地方休整。”他比这个人状态好,多防着点儿就是了。
“多谢。”赵眏拱手作揖,有一种身形落魄也掩不住的风流。舒月心头怪异的感觉加重了。
三人同行,郝子衿在中。“叨扰了,夫人。”赵眏略过中间这人看向舒月,尾音拉得有些许长,舒月看向他,笑笑,“能帮到您,我也很开心。”
赵眏扭过头,心头情绪翻涌,他们在一起了?他们怎么能,怎么可以在一起?!月月真的没认出他来吗?
沉默。赵眏好不容易将心绪归于平淡,一进屋内,还是差点没克制住,熟悉的房间,不熟悉的陈设。他的眼角都有点红了。
为防止自己克制不住,他进屋后几乎不讲话,在泡进热水里,在这个只有两人的屋内,他才终于开口。
活儿干完了,郝子衿掂着盆,神情轻松地往外走,没想到会被叫住。那人在他身后问:“你是谁?”
郝子衿压下心内陡然升起的不安,调整面上表情,转过身道:“我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兄台问此,不知何意?”
那人面色冷然,“不,你绝不会是。我才是。”
郝子衿面上轻松神色尽褪,他狠狠咬了一口嘴唇内侧,疼痛让他克制。“空口白牙,谁会信你?”
清洗过面颊的赵眏眉眼锋锐,眼眸暗沉,“我会让她相信的。”他粲然一笑,依稀有昔日郡主的风姿,“到时你又该何去何从呢?”
郝子衿还是年纪尚轻,在对视中落了下乘,他的情绪太多,太杂,不如对面那人坚定,匆匆离去了。
在听得脚步声远离后,赵眏才维系不住面上神色似的将自己沉入了水里,这具身体的面貌与他原本的相差太多,他要怎样才能让她相信自己?
他在自己即将溺水时浮出了水面,当一种念头极其强烈时,其他念头都会被掩盖。思绪平复,他找到了另一条路。他与她已相处甚久,他要相信她,相信他的月月能看出他们两人的不同。
所以目前他最需要做的是多去月月眼前晃,还有,他需要时间,一天远远不够。
他抹了把脸,走出浴桶,热气稍稍消散,窗外天色正明,映照出他精瘦的身躯。他垂下头,第一次有了细细观察的时机,这具身体的肤色很暗,肌肉邦硬,是常年劳作留下的特质。
他长叹口气,这差别也太大了。多思无益,他用巾帕擦干身体后一丝不苟地穿戴好衣物,嗯,是合身的,看来自己与他身形相仿。
清洗果然让人神清气爽。赵眏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院子里正与那个人谈笑的她。柔和堆砌在她的眉眼唇角,他恍惚得见曾经的她—曾经的与他交换了重要信息后的她。
疑虑浮现,他相信她不会这么轻易对那人袒露心防,所以在他竭尽全力向她靠近时,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让她不得不去依靠他,慢慢信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