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朱不情愿地递过去照片,低声对着干爹说了两句话。
眠风远远地站着,不知他在说什么,她万分紧张地朝顾城看去,顾城捏着相片,很平静地审视,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时间拉得愈发漫长,后背发出一片潮湿的冷汗。
顾城凝过来,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他的笑意有些寒凉:“你先回去吧,这个事我需要考虑一下。”
坐车回去的路上,眠风反反复复地回忆着这句话的意思,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似乎的确有实施的可能?
她的心情怪异而复杂,说不清的乱麻,胡乱地飞舞胡乱的缠绕。这真的是她的希望吗?
但是不这样,又能怎么样?
小朱很快回复了电话,废话一个字都没有:“干爹说可以,他叫你来谈一谈。”
说是谈一谈,顾城邀请她上了一家不错咖啡厅。暖气片热烘烘地,臀部陷入的沙发很暖和,桌子上的咖啡缭绕出香气,一切都很舒适。
顾城并没跟她谈多久,不过是问她两个问题。
“这是你的想法吗?”
到了这时,再要说是廖缙云的意思,已经不可信了,眠风忐忑地握住杯子,庞杂而混乱的思绪逐渐平息下来,她点点头道:“干爹,我希望你能过的好一点。”
顾城抿一口咖啡,唇角勾了勾:“是吗。”
他放下杯子,幽黑的目光打在眠风身上:"你是看我哪里过得不好了?”
眠风复又难受起来,仿佛一张大网铺了下来令人无处躲藏。她垂着眼皮,视线停留在杯子里头,她自己说的话太有歧异,仿佛她是在怜悯他。然而顾城会需要旁人的怜悯吗?
一时间,她几乎无话可说。
顾城已经站了起来,从钱夹里抽出钞票压在杯子下面:“一个人该穿什么样的鞋子,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他的身影从眠风身侧过去的时候,抬手在她的肩上抚了一下:“阿眠,如你所愿吧。”
如此进展让所有人大惊失色,廖缙云没料自己的歪算盘竟然给击中了,媒婆听说换了个更优秀的男士也是惊得合不拢嘴。问起她有没有问题来,她又连连说没问题,只要男人顾家既可。廖缙云到底还是不敢亲自把媒婆领上寂光院,他暗暗地还是很有些忌惮顾城。不管这件事成不成,他不是很有脸见他。最后也只能是眠风把媒婆带过去,可是这个胖女人,立在寺院门口远远看了一眼,溜得比狗还快:“哎呀,顾太太,我想起还有点事,我们咳咳,我们改天再约个时间吧!”
很凑巧地,媒婆往里看的时候,小朱正舞刀弄枪,尖锐的红枪头对着她这处就是用力一刺,媒婆自然没了胆子。
眠风看她逃得远远地,迫于无奈,犹豫半晌只得自己进去。
顾城盘坐在蒲团上,旁边搁着一只煤炉,莹绿的火苗上放着水壶。水壶的嘴巴长长地敲起来,雪白的热气从里头喷出来。
“她们人呢?”
小朱耷拉着眼皮站在门口,往外看了看:“进来又出去了。”
要说所有人的反应中,其实小朱尤其激烈,他的激烈一开始只有沙石丁星,随着回忆渐浓,哗然间几乎要爆发出来。他想起几年前干爹九死一生,拖着被汽车爆炸炸得血肉一团的左腿,由地狱里头爬起来。接下来的几年,他就没有安生过。医生说那条腿最好要截肢,否则会危及到生命。干爹不肯,动了四次手术,大量的用药。中药西药轮番上阵,禁药也是一批批的搞过来。为了保住躯体的完整,他必不可免地有了药物依赖性。伤口还没好全便到了夏日,那上面开始大面积的腐烂发炎。半年不到,干爹瘦成了皮包骨,很轻盈的一截身子卧病在床。于是又要手术,刮去腐肉,取出碎骨,其中的疼痛和折磨没人可以想象。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得加大吗啡的用量。
小朱见过干爹大把大把的流汗,流血,就是没见他流泪。他守在床边,总能听到干爹于神志不清的时候喊那个名字。
那时小朱就想,望上苍保佑,师姐要活着来见干爹。可是师姐真的来了,他又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他从未见识再有第二个人,可以拥有干爹这般钢铁的意志力。好在后来病情稳定,干爹的腿保住了,但也算是残了。接下来他便开始遍地撒网,通过各种渠道去搜寻师姐的消息。说来也可笑,于中国来说,保安局便是最周密的网,网住普罗大众。而干爹反而要网住这个地方,花费无数钱财去打通里面的关系。
小朱见顾城风轻云淡地握住细毫的毛笔,在宣纸上书写,他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下去,大步子跨进去:“干爹!为什么这么周折地过来了,人也找到了,您就是这个态度?那个廖缙云算什么?他们要结婚早就结婚了!至于姓季的,他竟然还敢争,为什么您就不行呢?”
顾城坐的笔直,把最后一个字写完:“你还小,不懂很正常。”
“你师姐保不住命,就是我的错。你师姐保住了命,那是她福大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就是她该享福的时候。”
除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