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个寺庙原本是荒置的,顾城在大半年前到来,主张重修了这里,又去山里把这位主持请了出来。
他来的时间,正是她和廖缙云刚到四川的时间。
在孩子们起来练功前,顾城由主持陪伴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个阴天,从早到晚一直都没什么好日头,他就在这片荡满了白雾的日子里,坐出了日月永恒的光阴。
眠风早把立冬这个小节日给忘了,等她漫漫地走在街道上,看到饭店前面打的广告牌,才想起自己今天出门的目的。匆匆地奔到米店里买了一袋子糯米粉,眠风这才叫了出租车往家里赶。
她刚要往里推门,大门自己从里面敞开,季仕康面沉如水地望着她,做了两个深深的呼吸,终于把路让开。
他让开后,廖缙云也是个正从里屋出来的模样,眉间拧着:“你去哪里了,让我们全在这里干等着。”
长虹从门槛后蹦了出来,早就被屋内压抑的空气搞得委屈烦闷,把他结实的脑袋往眠风大腿上撞:“妈,外面好玩吗?去玩什么了为什么不带我呀?
眠风摸摸他的脑袋,长虹的一句话让她彻底回神:“没什么,听说有个昆剧要上映了,就追过去看了。吃饭了吗?”
长虹撇嘴,摸自己的肚子:“我都要饿死了,你还记得自己有两个没吃饭的小孩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在模仿一个大人的口气,眠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廖缙云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打开来看,摸出一点在手里搓了搓,无奈的去厨房里备水备芝麻和糖,一圈人便在中间的厅堂里围着搓圆子。
吃过一顿甜汤圆后,眠风起身收拾碗筷,这一向都是她做的,可是季仕康卷起了西装的袖子,把她拦在一边,有木有样的端盘子擦桌。不过等他到了厨房,眠风在听到那边传来瓷碗摔到地上的声音。
玉容看了看妈,又看了看亲爹,他亲爹坐在门槛边上的石凳上,正在闷头抽烟。
“要不我去帮忙吧。”
长虹切了一声:“你还没灶台高,帮个屁。”
眠风让他们去写作业,越过廖缙云的时候,从怀里摸出一张新得的护身符,轻轻地搁在他的大腿上。
厨房内,季仕康衣冠楚楚地,对着胡乱堆叠的碗筷,几乎没办法下手。
眠风看他指尖带着血色,牵起他的手把指头送进嘴里吮了两口:“怎么这么不小心?”
季仕康的脸色,并没有因她的动作好转。
他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把人往外面带,谁都没打招呼,直接把眠风塞进汽车里面。
眠风问他去哪里,季仕康沉着脸,阴沉无声地望着前面,根本不作任何回答。
轿车直接开进他的大宅子,武志平见长官拖着顾眠风大步的闯进来,知道又有好戏看了,只是季司令三个字就让他夹着屁股蛋子逃了出去。武志平走到一颗伶仃的枣树下,对着树根呸了一声,还是骂眠风:“个臭娘们,早晚老子操死你。”
当然,他纯属是过嘴瘾,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恐怕是实现不了这个阴暗的愿望了。
而季司令在屋子里面,正是个风雨欲来的模样:“你今天,到底去哪里了。”
番外20
季仕康前所未有的厌恶眠风,不是厌恶她这个人,他爱她,不知道把她放在心里多久,两个人过往的经历历历在目。他厌恶痛恨她现在的性格和脾气,她总是什么都不说,十足的平静。像是一个最好的母亲,拥有着无限包容的脾性。可是越是这样,他越不能够看清楚她的心,像是很多年前那样,在他的怀里轻轻的说一声我喜欢你,用那双美丽似深渊的眼睛,告诉他她爱上了他,好像已经得不到了。
季仕康感到很痛苦,胸口的撕裂是一阵阵的,绵延不绝。他总是想把事情做到最好,向来认为自己足够强大,自己的心脏是坚固的,做事和统领队伍也是有章法的。唯独一件事情办不好,而且像是永远办不好一样。
他知道但凡要办好一件事,必定要自律克己。可是面对顾眠风,他总是没有办法克制好自己。
失序从以前就已经显露了,现在不过是反复在上演罢了。
季仕康憎恨自己的无能,以前是,现在也是,他总是在眠风最需要的时候出错子。在她渡过所有的难关之后,对她爆发自己的怨愤。
他甚至于,不知道她现在需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给什么。
或者说,他什么都愿意给,但是她已经不需要了。
顾眠风这样的人是极其少见的,在这个世道里,她既不需要钱,也不需要寻常女人渴望遇见的水月镜花。她不脆弱,就不要需要一个随时随地伴在身侧的肩膀。她更不需要别人用花里胡哨的理念和想法,来寻求生存和生活的意义。
就连仇怨和失败,在她身上也不存在。
这样一个女人,是怎么长成如此的呢?是谁在她的生命里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呢。
顾城,这个名字如一把凛冽的尖刀,刺进季仕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