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说的。”我嘶哑着嗓子回他,“多谢前辈出手。”
他宛若听了什么笑话,侧了头戏谑地盯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眼神有些不合时宜的锐利,更像是把我剥了皮、硬生生看进骨里。他靠得实在太近,我抬眼便能看清他唇上一点浅色的小痣。
“你这孩子,不怕那傀儡是我放的?”
“怕。”见他转眼瞧过来,我敛了目光,思索片刻道,“若是前辈所为,自然不必留晚辈一命。况且晚辈此时身无寸铁,饶是前辈真欲做些什么,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然也。”他笑意更甚,捞过腰边酒壶喝上一口,“经你一说我倒真有些手痒,那将你毒哑了嗓,再翻制成件能说会道的傀……你见如何?”
“人既已哑,何来能说会道之词。”
“你小子……性子也不知似谁。”他似是被酒呛到,偏头咳了一会儿,稀里糊涂地晃了晃脑袋,“不想也罢,不想也罢。”
他朝后散漫地抻了个懒腰,我这才有机会打量四周来——似乎是间废弃的小庙,破损的石雕正摆在我头顶的案上,桌前的香炉应是叫人拿了,在地上浅浅的留了块印记。
“心魔伤身,你今日便好生歇息罢。”头上叫人揉了揉,像是猜透了我心底的疑惑,他又解释道,“既捡了你,总要负责才好。”
“晚辈感激不尽。”我试着清了清嗓,可惜还是一副经历了烟熏火燎的惨样,只得勉强开口,“此番……是晚辈头回下山,贵人相助,是求不得的福分。”
“你若是总说一半藏一半,那我还是将你毒了算了。”
他手上细索地动作,我瞧不清那枚夹在他指缝间的银针是何时出现的,倒明显察觉出他定在我喉咙处的目光。
我正欲找个由头糊弄过去,不曾想他自己收了针,若有所思地拨弄了火盆一下。那手法极其生疏,我眼见着他将几块烧黑的炭挑到外面、还差一丝就能碰到我垂下的发尾。
“不过机警点总是好的,小家伙挺有前途。”
“不知前辈……”
他手指点在我唇上,遏住了剩下的话,“我不过是个闲散的江湖骗子,保命的手段略懂一些,听几句算是过瘾,但说到底,我可当不起你这声前辈。”
他说这话时面上有一瞬的复杂,像透过我去看清什么东西,我看不懂。
“我叫池疏,家里头岁数排了第七,你若不嫌,叫一声池七也是好的。”
“晚、我名季长安。”
他露出个真情实意的笑:“善。”
话已至此,我亦不妨多问些,便同他打听起山上事况——毕竟我算是安全脱身,但顾远竹现状如何并不清楚。虽不拘于所谓老一辈的恩怨还礼,可危机关头他也想着叫我先走,总得报了这份恩情。
池七只当我是问他黑衣人的来历,一边鼓捣着烧得正旺的火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我解释:
“这几日轮到宗门弟子下山历练,噢,就是你……有人放了消息,说你身上带了点了不得的好货。”
他阴恻恻地笑了下,试图装出一副图财害命的凶相,尽管从我的角度看明显是在装模作样,
“就有几波人打算堵一堵嘛。”
“你带的那个东西,据说是南予行、你们那边怎么叫她来着?护山……什么的。欸,小长安,你知不知道这号人啊?”
“不清楚。”
我自觉答得坦荡,未曾想他正一脸委屈地盯着我,像个遭人抛弃的深闺小姐。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眼神颇有愈演愈烈的意味,看得我冒了几滴冷汗,遂干巴巴地开口,
“……不过也,了解那么一点。”
“啊……可据我所知,南予行早就被暗中除名,宗门上下关于她的消息一径封锁。”
他面上那点哀怨转瞬即逝,反倒朝着我弯了弯嘴角,我仿佛听见了他诡计得逞后的笑声,
“那你,是从何听得的故事呢?”
我沉默半晌,到底没同他透露我师父便是南予行亲传弟子的消息。权衡再三,将袖子里藏好的布包递给他,
“这便是此次下山,我身上所携。”
“因情况特殊,我师兄……有同我提起。”
他盯着我,我亦盯着他,最终是他点了点头,像是接纳了这个漏洞百出的说法。我刚松下一口气,就见他单手一扯、将那包裹扯断了。
本应包着秘法木匣的小兜从中裂开,掉出一块通体圆润的卵石来。
那石头一角亦刻了东西,歪歪扭扭的,难能辨认出是个“南”字来。
“哦,被人掉包了。”他偏头看了我一眼,笑得很邪,“你自己做的?有备而来啊。”
“……是意外。”信物我一直贴身放着,按理是不该被人寻得机会从中调取。但先前顾远竹有打我一掌,凭他的身手,若是当时出手调换,我是断然发现不了的。想到此处,我不禁皱了眉。
池七捏着那块石头看了半晌,不知想着什么,舌头慢慢地顶了顶一侧的腮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