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很是郁怒,额头暴起青筋,“金暮!区区一个周国派来的细作!本该是个死囚犯,你!你身为寡人的姬妾,竟敢背着寡人,将人从牢里带出,私自将他放走!你以为寡人不知道?!”
又露出一个Yin鸷的笑容,“可惜,你历经千辛万苦,送他出关数十里,那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被我派人抓住,活活打死,丢到乱葬岗,尸体都给野狗吃了个干净!一点渣都不剩!”梁怀坤猩红着眼,“你一直都不知道吧?你是不是以为,他好端端地逃回去了?!”
梁怀坤说着好像上了瘾,脊背也挺直了一些:“不如,寡人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寡人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派出暗卫,四处搜寻那个阉奴的踪迹。他家中是经商的吧?寡人让宛须找到他,不止是他,还有跟他有关的所有人,寡人全都杀光了!至于那个金暮的头颅……如今,还摆在未央殿中。云姬,想不想随寡人回去看看——看看——你那情深义重的故人啊?”他扭曲地大笑起来,就像疯了一样。却没有如愿以偿看到云意姿震惊的表情,她甚至,连一滴泪也没有流。仅是皱紧眉,怪异地将他看着。
云意姿的太阳xue有点疼。为什么这段记忆,她一点印象也没有。绞尽脑汁,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定定地盯着梁怀坤,忽然摇了摇头。
“不可能。”
梁怀坤猛地止住了笑意。
“你不可能杀死他。”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就是有这种笃定,她下意识地觉得,金暮是一个无比强大的人。
他眼界开阔,Jing神力与生命力都无比强大,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杀死他。
“哼,由不得你不信。”
梁怀坤又将目光放在肖珏的身上。这样一个又脏又臭的废人,她竟这般宝贝地抱在怀中……他的表情流露出了浓浓的怨恨,不禁咬着牙低吼:
“你跟他在一起,不过是互相折磨!这世上,谁能受得了一个疯子……谁能受得了一个疯子?!”
说到最后出奇愤怒,竟不知是在说他自己还是别人了。
感受到怀中人一瞬间的僵硬,又在轻轻地发起抖来,云意姿对梁怀坤愈发厌烦,与肖珏十指相扣的力度重了一些。
不管梁怀坤怎么跳脚,她偏过头,贴了贴少年冰凉的下颌:
“别听他胡说。”
揉揉他的手指头,像是在诱哄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声音轻柔,如同春风拂过心间:“我们家朝蕣,才不是疯子呢。”
肖珏怔怔扭头,视线中映入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眼,又明亮又温暖。
很熟悉,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
那双眼睛的主人,对他说:“公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似曾相识的温柔低语,遥远如从天边传来,如同暖流般流过心间:
“我相信你。”
113. 相见欢(1) 我们挤一挤。……
风吹动着身上的衣衫飘然而动, 云意姿伫立坡上远远地望,丝丝寒意透过肌肤,指尖温度一点点地流失,冷得有点僵硬起来, 她才猛地察觉到快要入冬了。
眺望远处起伏的山脊, 日薄西山, 染成金黄绯红一片, 漫山遍野的风声都停息了下来。
农作之人仍然在田埂上忙碌, 田圃内开满小小的淡紫色的花, 药草的香气伴随寒意沁入口鼻。
入谷已有百日, 那日从地牢中出来的时候, 肖珏奄奄一息, 隐壹马不停蹄地带人赶至乾坤谷中已是深夜, 朴算子一早得了飞鸽传信,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弟子们准备施医的用具, 捯饬草药,分工明确, 一派悠然自得的景象, 让云意姿忍不住疑问“能不能治好”。
朴算子,一个颇仙风道骨的老头儿冲云意姿翻了个白眼,板着脸,掀起帐子进到灯火通明的药庐中察看肖珏伤势。
胥宰则趁众人都退出去时,悄声告诉云意姿,朴算子此人成名极早,之前大显王宫那位鸩卫转职的医正,亦出身乾坤谷,已是有一身妙手回春之能, 而朴算子作为他的大师兄,医术自然要更上一层楼,他们大可放心。
云意姿最后回头望去,摆放了数十烛台映照得内里一阵通明,帐子上勾勒着静躺着的少年和医者的影子,她的脸色,似乎也随着摇曳的烛火Yin晴不定。
想起在飞驰的马车之上,胥宰用烧红的匕首划开腐rou,从他锁骨底下取出那根带着倒刺的细铁钩时,又出了大量的血,混杂着黑红之色的rou翻出,他汗shi的头发紧紧贴在紧闭的轮廓深陷的眼部,皮肤苍白像水鬼一般,黑眼圈又深又重,憔悴到了极点。
取铁钩的时候他的表情没有疼痛的表现,脸部肌rou却rou眼可见地抽搐了起来,手指痉挛,把身旁云意姿的手,无意识地死死抓住,抓得她都有点疼了,却没有挣脱。
胥宰来营救时,梁怀坤的手下也同时赶到与他们缠斗,云意姿一直搀扶着少年伤痕累累的身体,这次梁怀坤看过来的目光复杂之极,第一次出现了杀意。
于是云意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