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一身龙袍在昏暗的太庙里显得黯无光彩,就像那张小脸一样。
萧巡正磕完最后一个头,拘谨地撩了袍子起身。
太后则在一列宗亲和藩王之前,欣慰地看着萧巡,那目光和只老母鸡看鸡仔似的。
不过和四倒觉得像是黄鼠狼看鸡仔,那哈喇子快流到地上去了……
和四不明白太后的心理,小皇帝已经算是乖巧听话懂事了,虽说有时候有点叛逆,但他好糊弄啊!换个萧巡来,难道还能比这小蠢货还更容易把控?
不见得,和四瞄了一眼萧巡已显露出几分纤纤君子气质的背影。和四从小在市井里打滚,长大点又在宫里头行走,识人无数,以他的阳光,这个孩子没表面上的纯善,真要是纯善怎么能毫发无损地从晋国回来,更别说说服云王带他回京了。
和四有些怀念曾经的大燕皇宫了,即便先帝有些不务正业,娘娘们有些刁钻嘴碎,大臣们有些稀里糊涂,但那时多和睦啊。因为皇帝醉心木艺,妃嫔们连个争风吃醋的对象都没有。后宫里顶天大的矛盾就是“赵淑妃偷了李贵人的猫”,“高贵妃踩了袁贵嫔的花”。
太后的余光不意间瞄到了前方那一道修长身影,原本喜气盈盈的脸色顿时一白,仿若大白天里见了鬼。
因为逆着光,和四的脸庞瞧不大清楚,只见他头束高冠,窄腰宽带,长身玉立于殿门之内,目光沉静地注视着这荒诞又可笑的一幕。
他虽未言半字,太后却莫名地从那双看不清的眼睛里读出了浓浓的嘲讽。
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年,只凭一个藩王的寥寥数语,便踏入了大燕权势的最顶层,还要让这太庙之中的萧氏先祖们见证这一切,是何等的荒谬滑稽。
太后慌了神,木已成舟,她本该庆幸这个对小皇帝忠心耿耿的东厂提督没能横插一手,但是此时此地他突然出现,那种笃定踏实的感觉顿时被搅成一滩浑水。
她端着宽大华丽的袍袖,描画Jing致的眉眼透着一股森然冷艳:“厂臣,以你的身份,尚不能涉足太庙吧。”
蔫哒哒的小皇帝听见太后此语,猛地抬起头,眼巴巴地看向和四,那神情别提多可怜了。
和四心道,哎哟小混蛋这时候就想起我的好了是吧?
在场所有人的眼光刷地一下如刀尖般纷纷扎向和四。
才起身的萧巡也倏地扭过看了过来,他如墨般温润的眉眼绽放了丝丝笑意。
这种鄙夷怨恨又夹带丝丝恐惧的眼神,和四太熟悉了,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朝着众人拱手一礼,腰背绷得笔直,未弯下半分,也未看旁人半分,直接对着小皇帝道:“臣昨夜饮酒过甚,未能及时回宫伺候陛下,乃失职大罪,还请陛下恕罪。”
这排面也就小皇帝独一份了,小皇帝发白的脸色稍微有了些血色,有和四在,他一只孤苦无依的小羊便找到遮风避雨的地方,轻轻吸了吸鼻子,说了句:“无妨。”
太后见他君臣两人一唱一和,全然不把她放在眼里,细长的黛眉拧在了一起,沉声呵斥道:“厂臣是没听见哀家的话么?!你区区一宦臣,何能入得太庙重地!”
和四扬眉淡淡看去:“太后娘娘何出此言?微臣作为陛下近侍,自当侍奉陛下左右。陛下在何处,微臣便在何处。”
太后被他噎得红唇一咬,再触及那双凛冽锋利的眼睛,那种熟悉的畏惧感再次笼上心头。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年轻貌美的男人,她总有一种无形的惧怕,尤其是看到那双眼睛。
这双眼睛明明美丽动人,却有种令她心惊的熟悉感。
旁边有年迈的宗亲看不下去了,出声怒斥:“一个宦官,也敢在我萧氏列祖列宗面前大放厥词,可是忘记了当初太/祖立下的铁律?!这左右护卫还在看着干什么,还不将这大胆宦臣拉出去!”
这位老宗亲约莫是昨夜里喝高了头,到现在还未酒醒,见左右不敢擅动,更为怒不可遏,满脸通红就要上前踹向和四:“我呸!一个不男不女的狗太监,还敢当着老子面耀武扬威,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下贱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个主子了?!”
他这一骂,骂出了在场许多人敢怒不敢言的心声。
萧巡脸上笑意一怔,看向和四的目光不自觉地深了一深。
和四躲也未躲,任由老宗亲唾到脸上。
小皇帝顿时双手一攥,大声道:“叔公!”
太后也厉声喝道:“陛下!”
和四慢条斯理地抽出帕子细细地擦去脸上,轻声慢语道:“老侯爷说得极是,微臣不过是个下贱奴才,哪里敢在此地放肆。”
他的态度愈发恭敬,不知为何太后和其他人背后便愈是发凉。
可是和四却真的没有发作,他看着满殿宗亲藩王,看向太后和小皇帝,又看向萧巡,却也只是淡淡一瞥,最后视线定格在小皇帝身上淡淡一笑:“小殿下认祖归宗这样的大事陛下怎么也未通知臣一声呢,容臣着宫里也好生准备一番。”
方才那样的难堪,似乎都在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