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东西一旦埋了种子,总会有破土发芽的时候。
和四风轻云淡地成功噎了众人一把,转头就借着“午间休憩”的名头, 把小皇帝从这群豺狼虎豹里给提溜了出来。
鉴于此前云亲王私邸被东厂连夜造访,吓得一群妻妾老小到现在还战战兢兢的前例, 几位宗亲们愣是不敢多废话半句。他们是萧家皇族不假, 但京城是东厂的地盘,这些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 心比锅底黑的刽子手, 什么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使人防不胜防。
直到和四翩然而去的背影几近要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光中,萧巡的视线才不动声色地扫去一眼, 看似蜻蜓点水, 实则意味深长。待他收回眼神, 回过头正要去答太后话时, 旁边一人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萧巡怔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去。
对上的却是靖王的双眼,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仿佛饱含深意,但仔细看去却又只有令人如沐春风般的盈盈笑意。
萧巡腼腆而羞涩地向他笑了一下, 垂下眼睑乖觉地走向了太后身边……
回到乾清宫的暖阁里, 小皇帝一屁股在暖榻上坐下, 小脸快气成个红柿子, 他咬牙切齿道:“幸好厂臣你来了,要不然朕……”
“微臣即便没来,陛下也会安然无恙地走出太庙。”和四从来福手中接过刚沏好的茶,双手奉给小皇帝,“难道陛下以为太后娘娘和诸位宗亲们在这外敌当前时会对陛下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吗?”
小皇帝抱着白玉盏,鼓着双腮不说话,仿佛和手里的瓷盖儿有仇似的,使劲瞪着它。
和四老神在在地拢着袖子立在一旁不说话,任由小皇帝和个破盖子赌气。
堵了一会气,小皇帝双肩倏地垮了下来,可怜兮兮地仰起小脸看向和四:“厂臣,你说朕这个皇帝还能做多久?”
和四原先懒得搭理这个刻意卖惨的小混球,别以为他没注意到出了太庙这小混蛋两眼里蹭蹭冒出的杀气,那一副恨不得干脆关了太庙们,把里面那窝居心不轨的老混账全就地烧了的表情。
他有点欣慰,又有点莫名的怅惘。
当皇帝的,首当其冲就是要心狠,尤其在这个看似太平,实则已有乱世之象的当今世道。如果这一届萧家的子孙再出个先帝和前两任皇帝一样玩物丧志的皇帝,即便读书少如和四者也觉得大燕八成快要完蛋了。
可孩子突然长大了,有点懂事了,和四又觉得是不是太快了,太为难这小子了?
成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有的是泪,有的是血,还有的是脱胎换骨的剧痛。
这小子从小过得也非太平顺遂,人还没拔个儿就被推到了人人垂涎欲滴的龙椅上,和四觉着他之所以能在这把龙椅上坐到现在,纯粹是大燕这些个文臣武将们太没本事,至于有本事的藩王们又被祖训压在十万八千里外暂时翻不出幺蛾子。
直到如今,萧巡这朵浪花冒出来了,和四突然觉得也不是什么坏事。
给这小子一点警醒,别以为坐上龙椅,手上又有个东厂就能高枕无忧了。
他东厂再是凶恶,也抵不过正规军的刀枪铁戟。
和四蹲了下来,平视小皇帝的眼睛:“陛下怕么?”
小皇帝迟疑了下,点点头,又猛地摇摇头,半晌泄气般地叹了口气:“朕也不知道,就是心里不踏实。”
“不踏实就对了,”和四替他拍拍膝头莫须有的灰尘,“太傅教过您吧,生于安乐死于忧患。您别以为当了皇帝就万无一失了,史书上兄弟相残,同根相煎的例子还少么?”
小皇帝低下头,闷声闷气地说了句“朕知道”。
“您知道不管用,知道之后得想法子去应对,”和四慢条斯理地对他道,“不过这事儿得从长计议,眼下太后已经让萧巡认祖归宗,暂时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了,否则她也会怕招人口舌,惹来非议。至于其他宗亲们,反正年一过,这帮快入土的老东西就该从哪来滚哪去了,不用在意。陛下要在意的是……”
“是藩王吗?”小皇帝突然认真地插话道,“萧巡是云王带来的,朕早就觉得此事和藩王们脱不了干系。”
何止脱不了干系,简直是赤果果的阳谋,但没有真凭实据前和四不会多说半句废话,他摇摇头:“陛下要防着的,是萧巡。”
“萧巡?”小皇帝倏地睁大眼,他搓了搓手指头,小声道““朕,朕看你和他言谈甚欢,还以为他不,不是那种心机颇深之人……”
和四脑壳有点疼,他特别想拧着小皇帝耳朵问:“老子和他相谈甚欢到底是为了谁,啊?太后喜欢的孩子,我一个太监难道还能在宫里对他喊打喊杀么?没脑子的小王八蛋。”
小皇帝被和四突然沉默给吓到了,偷偷看了他好几眼,突然又细声细气道:“厂臣,昨夜是陆铮鸣来告知朕北蛮入侵一事,”他飞快地瞟了一眼和四又低下头,小声道,“昨夜你们是在一起吗,厂臣?”
和四正一门心思纠结在如何教训这个时而聪明时而又蠢到家的小皇帝,冷不丁被他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