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你碰不得水吗?”
“我给他擦身体,穿衣服了。”
他未察觉什么不对,伸出一手搂住檀檀,将她往自己怀里靠:“你这小娘亲当得倒是不错。”
檀檀见他根本没意识到问题,最后选择直白戳穿他:“贺时渡,明明不是小阿囡,你为什么骗我?”
她以前在燕宫里耳濡目染,知道其实生男生女对生母的影响是很大的,如是个男孩,母亲没有名分,庶子都不如。
这不是可以含糊而过的事,他叫来ru母将小世子带下去。
她自生完孩子身体一直很虚若,面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很叫人心疼。
“那时你刚察觉了平昌去世,我怕你因不是小阿囡而伤心。”
这不大像是他能够说出口的话,檀檀直言:“你胡说。”
他素来不爱解释,能说出这等rou麻的话,已是他极限。大少爷的脾气不是朝夕间能改掉的,且他活这么大,除了父亲,还没人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他道:“信不信由你。”
檀檀率直地看着他:“你就是胡说,你从来不会说这种话,从来不担心我的。”
她现在已经不怕他了,不论是小阿囡还是小世子,他都很喜欢这个孩子。而这孩子最喜欢的是自己,她因此有了底气。
她一如既往,只说她认为的事实。
他缄默了好一阵,捏起她的下巴不让她躲开自己的视线:“你若这样认为,当初你中毒是谁照顾你两天两夜?你远走阳城,为何我要命人将邺城内外搜遍?就算险些命丧于你手,也只是用不伤人的蛇笼吓唬你?”
他双眼布满红丝,认真计较起来的模样竟然有几分惹人怜惜。
他轻笑一声, 声音里透着失望,“我知道你心底放不下燕国,你想要女儿,不正因是个女儿有燕国血统也无妨,而是个男儿的话,便要一辈子隐瞒他有燕国血统的事实?”
檀檀使劲摇头:“不是的!你污蔑我。”
她容得别人对自己有千万个误会,可是关于她对孩子的感情,她容忍不了半点瑕疵。
“若是个小阿囝,就不能叫我娘亲了。”
“这又是谁告诉你的?”
“我们燕宫里就是这样,不受宠的娘娘生了皇子,只能叫皇后母亲。”
“你们燕宫那套迂腐旧俗能与南池比?”
“事关血统lun理,才不是迂腐旧俗。你不要我想这些事,可是明明你自己也忘不掉,我娘杀了你爹,我若为你生个男儿,你该有多矛盾...”
虽然他们对上一辈的仇恨只字不提,可是不代表不介意。
他爱她,也仅仅能原谅他们之间的背叛和伤害。
“狗屁的血统lun理!”他凛然叱骂。
檀檀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若再懂事一点,应该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他当是个从不妥协和勉强的人。
突然她被拦腰抱起来,他拥有着不容人抗拒的力量。逆着风雪,他先抱著她去了小屋里拿来嘉宁皇后的灵牌,又迈着怒不可遏的疾步行到贺公府祠堂里。
他将嘉宁皇后的灵牌摆在父亲牌位一旁,拂衣摆单膝跪下。
檀檀无措地站在他身后,犹豫自己要不要也跪下,这时只见他拔下腰间匕首,朝曲起的大腿上狠刺下去。
他拧动匕首,剜下一块的血rou,檀檀见此举,还来不及震惊先冲了上去:“你这是做什么!”
“皇天后土见证,今我贺时渡割血还报父亲亲恩,从此以后儿为自由之身,不再为父仇所困。”
血水不断外涌,他脊梁挺直——父亲曾说,“秦国的武将,南池的子嗣,无论何时都不会低头弯腰。”
“贺时渡!”她双手捂在他腿上流血的地方,眼泪比他的血流的还要汹涌,“你是不是疯了?”
他揪着檀檀的衣领,迫使她跪在身边:“我已和父亲断绝了关系,现在到你了。”
她脑海乱做一团,也忘了哭,不知自己是割还是不割...忽然他挽起她一捋发,用匕首割断:“你娇滴滴的,便削发还母吧。”
她那一捧发被扔进香火里,迅速焚烧成黑色的烬。
她是爱着娘亲的。
她会给檀檀做衣服,会给檀檀吹笛子,会教檀檀读书认字,娘亲曾是檀檀唯一的亲人。
可是比起檀檀,娘亲她更想要报仇。
檀檀当了娘亲后才知道,没有一个母亲会想让自己的孩子手染鲜血,更没有一个母亲会舍得离开自己的孩子。
“娘亲,对不起,檀檀真的很爱你,可也想要自己的人生。”
她伏在地上无力地哭诉。
母亲临终前让她报仇,是她太无能了,她根本不喜欢报仇,不喜欢那些毒药,不喜欢武器,不喜欢血,她不喜欢有人死去。
他捧住她的脸,将眼泪擦去:“我会命人将你母亲骨灰送回燕国与你父皇的衣冠冢合葬,从此你我之间再也不被仇恨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