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脆弱与警戒,诸葛渊心头便又软又酸,如何也弃他不得。他既下定决心,便不再胡思乱想,凝神去观战局,但见洞外两条大蛇已冒雨立起两人高,咝咝吐着猩红的信子,吓得几个道人连退数步,横剑立于胸前。为首者喝道:“孽畜!还不给你道爷让路!”一条蟒蛇张开血盆大口,横尾一扫,将那道人掀飞到空中。
道人摔在一颗两人合抱的大树上,恼羞成怒,一拍树干,陡然发难,凭空劈下一剑,砍在银蟒鳞片上,却如遇着金刚锁子甲,非但没能一展雄风,反倒被自己的力道弹得虎口发麻,几乎握不住那柄剑。道人踉跄几步,稳住身形,招呼剩余几人一起上。洞外打得热火朝天,而洞内,那少年忽然挣扎起来,仰着头脑,对着空中笑得一脸烂漫,嘴巴张张合合,看口型是在喊“妈”,却未能吐出一个音节。难道是个哑巴?诸葛渊怕他动静太大,引起那几人的注意,双手捆着少年,紧紧将他抱住。
“妈的!这什么鬼地方?你真看见玄阳躲进去了?”连二连三吃败,为首的道人朝地上淬了口血沫,一抹嘴角,恶狠狠问道。
“以师兄的神威,且无法降服这两条巨蟒,何况玄阳那小子?师兄,我看他肯定冒着雨往那边逃了。”
他身旁的道士胡乱一指,几人相互扶持着狼狈离去。诸葛渊则是等到雨停,方一记敲晕了怀中少年,抱起他回到住所,将那株霸王鞭栽进药园,换下湿衣,又烧了桶热汤,替少年洗漱。
奔命时不觉,原来他身上这么臭。诸葛渊拿块方巾蒙了脸,耐心替他洗去身上污垢,又将结网的头发打散,摘干净杂物,打上皂角液,十指插入他发间轻轻打转。前前后后忙碌大半个时辰,方将少年收拾出个人样。他一双眸子生得清亮,长相果然也十分俊秀,只是身材偏瘦弱,年纪看起来,最多不超过十六七。望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诸葛渊长舒一口气,摘来两把霸王鞭叶,撕成小块,放进药臼,准备捣了涂在少年长满脓疮的双脚。不料两杵下去,少年忽然从床上弹起,睁眼便往床角缩。
诸葛渊笑着打招呼:“玄阳兄你醒了。”那少年并不作声,只是抱着双腿,刺猬般坐着,谨慎地打量眼前人。他说完才想起少年是哑巴,歉然一笑,补充道:“那些人已经暂时进不来此地,玄阳兄还请安心休养,我先弄些药给你抹了患处,再料理饭菜与你吃。”
他举起手,那少年双肩一颤,脸上浮出痛苦的神情。诸葛渊诧异于他会畏惧捣药声,却也识相地收起药臼,转而用指尖挤出夜中藏的白色乳汁,点在少年化脓的肌肤上,耐心抹开。少年竟也不挣扎反抗,任他施为,而后狼吞虎咽地吃下两碗药膳,盖上被子沉沉睡去。
少年一睡便是三天三夜,期间那几个道士又进山找寻了几回,然他小楼外植翠竹万竿,要走出已是不易,九嶷山上的地形又暗合奇门,几人终究没能查到任何踪迹,认定少年是被两条巨蟒吞吃了,不甘离去。诸葛渊暗中替他诊过脉相,但观他似乎对色泽深沉的汤药一类极为抗拒,便未替他煎药。只是照旧看书烧饭、采药晒药,少年则在跟他身旁静静地发呆。
在少年又莫名其妙地对着空中念念叨叨两回、抓着石子往嘴里塞了一回后,诸葛渊终于忍不住提议:“玄阳兄,你神思恍惚,似有癔症,小生略通岐黄之术,可要小生替你抓副安神的药?”少年愣了片刻,点头同意。诸葛渊并起食中二指,搭在他手腕。
有力的脉搏透过皮肉传入指尖,诸葛渊摸了会子,道:“心包之火过旺,伤了脾胃,玄阳兄之前可会时不时胃痛,或是进食后呕吐?”少年点点头,诸葛渊道:“玄阳兄不必担心,这并非什么大事,小生先替你抓一帖泻火药。”走进药房,将各种草药捡拾进药罐,末了才想起尚缺一味药引,于是一手抱药罐,一手抱杵臼,转进后院。
少年紧紧跟在他身后,急促的步伐终究为一泊湖水截断,他无措地看着那飘逸白影踏水而去,几度张嘴,几度无言。他似乎早已忘了怎么说话,但在焦急之下,还是嘶哑着喉咙,喊出了那一声“诸葛渊!”撕心裂肺的叫唤声令姓名的主人大吃一惊,几乎跌入水塘,好在他及时在荷叶上一点脚尖,借力落到湖中心的石亭里,丢下满怀杂物,便往回赶。
“玄阳兄,原来你会说话。”诸葛渊又惊又喜,少年扯着他衣袖,面上的惊恐尚未消散,蠕动着嘴唇,艰难道:“我、不、叫、玄、阳,我、叫、李、火、旺。”他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诸葛渊着实愣了愣,才串字成句:“原来是李兄啊!那日在山洞中,小生听那些追你的道士唤你玄阳,还以为你就叫玄阳。”
李火旺点点头,表示了然,诸葛渊发现他并非不可沟通,便向他解释:“李兄的药还缺味朱砂做药引,李兄不是讨厌捣药声?我去那边亭子里捣了朱砂就回来。”
李火旺只是抓着他不肯松手,有如溺水之人抓住的救命稻草。诸葛渊沉吟片刻,翻找出一圈红绳,将两端各自系在彼此的手腕上,拍着他肩膀,道:“李兄若是不放心,便将两指搭在这绳子上,你我脉搏相连,虽然异地而处,却有如此时并肩。”
这本是权宜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