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不到辰时,影早早出现在寝卧门边,衣襟绾发都略微杂乱,他是草草洗漱赶来的。
我弯指招他入屋,拉下他在身旁落座,取了梳妆案上檀香木梳替他梳头,“别乱动,我不擅长做这事,你再不配合,保准出去叫人笑话。”
影闻言降至而坐,不动如泥胎,恰逢寻思禅打洗漱水归来,瞧见轻笑调侃:“手艺确实够差劲。”说罢,他从我手中抢过梳子,熟络手势地帮影篦头绾发。
我落得清闲,择了个舒适的角度斜侧而坐,淡笑地大方承认,“我不是样样事Jing通的。”
影嗤笑道:“学的是有板有眼,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不是,哥。”说笑间影微回头,目光扫过寻思禅腰际,双肩轻微一颤,人登时一愣。
寻思禅不明所以,摆正影脑袋嗔怪:“别乱动,就一会儿的功夫就好。”
影视线定落在我身上,皓齿轻咬下唇,心里是千思万绪忍着不说。寻思禅注意在自己手头事上,并没注意影异常的反应,而我对坐观视,瞧得真切。
他俩好不容易才冰释前嫌,若因小事再生嫌隙实不是我初衷。轻解下半块镂空龙缠凤盘玉佩,我小心塞给影,道:“你们兄弟俩人手一块,省的背后嚼舌根说我偏宠了谁。我可要丑话说前头,要是不小心弄丢损毁了,就别怪我脾气差。”我轻捏影想笑却别却憋气的脸颊,转身刚要回坐,念想一闪,浅淡含笑开口:“回去你俩得记着点,别漏半点口风。我身上可没什么能送的了。”
像是怕我会反悔似得,影不二话先将玉佩戴上,焦切的神色让人忍俊不禁。他忽一吃痛神色,捂发髻回头,“哥!”
寻思禅将檀木梳往影身上一掷,“说璃偏宠你,璃起初还极力否认,今日我眼见为实,果然所言非虚。”
影抚头略有不服,轻哼了声,辩明说:“苏明明偏帮的是你,怕我心眼小妒恨生气,才忍痛割爱送了我。都得了便宜还说我的不是,跌倒是非黑白。”
清思殿的门窗糊的都是明棉纸,但凡有人来,哪怕是仍在丈余外的距离,屋主已能瞧见来人的身影,纵是看得不清楚仍能防隔墙有耳。屋外的人越走越近,是匆匆疾步碎步跑来的,隔着门纸瞧人身份不能肯定,就光从发髻服制来判,应是宫里的宦官,而且来头不小。
掌心一拍身旁案几,我浅笑地开口:“你们两别胡闹了。”我斜睨眼门外身影,淡笑道:“徐公公请进。”
人未现声先到,徐培祥恭谨道:“苏王爷客气。”他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捧锦盒的小太监,端过锦盒他小心走到我跟前,笑的略有谄媚,“昨晚交予我这的石子都在这,景公子即可清点下。”
影一把抓满六粒雨花石,灵力裹上石子,“我啰嗦多问句徐公公,石子可有过了宫人的手?”
徐培祥赔笑道:“光我去办这事,各宫主子哪肯配合,好在昨晚二皇子赶来,才算顺利。”
我与影互换了个眼神,影淡笑地说:“徐公公一晚不眠着实辛苦了,稍后的事就交由我们吧。”
徐培祥识相的躬身慢碎步退离,消声无息的来,毫无生息的离去,步上永远听不到任何摩挲声响,这便是宫里头奴婢一生的命途。宫里的人看似多,后宫佳丽称有三千,其实真能算人的不过就是几个宫里尊贵的主子,服侍人的就像个影子,碰到好主也罢,遇到个心毒的主子指不准哪日就成了冤下魂。
寻思禅手托后脑勺,疑云密布眼眸,呢喃:“翔书官是个不得宠的皇子,宫里圣眷优渥的娘娘怎会把他放在眼里。他究竟是用怎般说辞劝服的?”
我随口说:“这不难,就传下去说是不从者视为翔贺同党,谁人敢多半句嘴。”
影把盛石子的锦盒送到我手边,笑道:“此话用的狠,宫里人撇清关系都来不及,必然不会反驳,争赶前去生怕落后。只是这话一出,翔书官得罪的人就多了。”
寻思禅意味深长的看了我眼,缓慢道出心中所想,“璃预料到今日的局面,所以故意拖到翔钧天命不在才肯出手。被翔书官救出的翔钧,定会废太子拥立二殿为君王。到时宫里那群难伺候的主子,可就是自己都朝不保夕了。得宠失宠又如何,没子嗣的就是陪葬的命,都没来得及寻由头教训翔书官,人就已经在活死人墓里,等着封陵守死。”
疏密的光影间,柳影婆娑,屋外的风啸啸吹过,带来栀子浓郁的香气。影从锦缎小盒中拣出块石子,“徐培祥做事不仔细,每颗雨花石承纳的魂不等。文锦与烟伤病身,我不会皮厚和他们抢,就选个折中的出力。”
我从中挑出魂纳最多的,啐了一口无奈道:“我能者多劳,你们自己随意。”
寻思禅笑盈盈抓了余下四颗,曼声道:“我是没能耐的,跑腿倒还不赖,这就去他处转一圈,晚些回来。”
任务繁重,寻思禅转身尚没出门,我已闭眼启灵一一排除宫人的嫌疑,每过一个就解一魂。有父亲灵力相助,纵然纳魂众多,对我仍十分轻松,一巡查过并无可疑。我睁眼时影还未结束,侧首再见寻思禅,他额上微冒虚亏盗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