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府对街一处院子,方成安刚从密道中爬出,便有一人伸手来扶他,他抬头一看,身体剎那僵住,那人却不缩手,只定定望着他道:“成安。”
就算方成安已有准备,骤然见得武顺帝也忍不住有些惊惶。他不敢去碰武顺帝的手,自己从密道爬了出来,再磕头道:“小人参见皇上。”
武顺帝眉间有一丝无奈,挺直背道:“平身。”
方成安爬起来,仍低着头,简直和卫七一模一样,武顺帝道:“朕想见你,可阿景不愿你见到朕,朕就让他们带你出来。”
方成安道:“普天之下,皇上要见谁,自然是该见的。”
武顺帝摇头道:“成安,你若不想见朕,此刻便可离去。”
方成安低着头,喉头打滚,却没有说出想说的话来。武顺帝看他不语,叹道:“朕找了你这几年,你告诉朕方成安死了,朕心里,难过得很。。。。。。”
方成安身形僵硬,低声道:“奴才欺君罔上,皇上恕罪。”
武顺帝也不多说,伸手来牵方成安的手臂,方成安只得随他行去,武顺帝淡笑道:“孙则谦,起驾。”
☆、14
正朝先皇寝宫在安和宫,恭王谋逆后亦居安和宫,待萧越当了皇帝,将寝宫搬到正阳宫。
方成安被萧越安置于正阳宫偏殿。刚进殿中,宫中太医已奉旨验脉,再向萧越禀告。
方成安即来之则安之,到得夕食时分,便被请去与萧越一同进食。
方成安坐萧越下首,萧越笑道:“朕有多少年没同你一桌吃饭,如今想来,真是恍若隔世。。。。。。”
方成安垂头不语,萧越亲自夹了菜放到他碗里,“你身体还未康复,朕特意叫他们做些清淡药膳,多吃些。”
方成安看着碗中菜肴,半晌才伸了筷子放进嘴里,满嘴里突然酸涩难咽,他强迫自己不动声色,可脸颊的刀伤似乎扯得他神情已不是自己的神情,脸皮也似乎不是自己的脸皮。他终于将那一箸菜吃尽,萧越望着他的样子,放在膝上的手忍不住握紧。
方成安慢慢吃了几口,听到萧越问:“这些年,你在阿景府上做暗卫,为何,不肯表明身份?”
方成安停下筷子,怔了一怔,半晌才道:“皇上,世间已无方成安。”
萧越望着他道:“你怪朕,治了方家重罪?”
方成安心口发紧,手中箸筷似要被掐断,还未开口,萧越已道:“方氏重罪,非治不以平怨,何况当初你大哥与二哥,一个战死,一个自裁。。。。。。”
“皇上!”方成安打断萧越,离开凳子跪在地上,“小人从未做如此想,更无任何怨愤。只是。。。。。。既得生养抚育之恩,生前不能尽孝,生后总存了一点妄念,小人潜入王府,只是想打听侄子的下落,从未想对景王不利。。。。。。”
萧越坐着不动,咬牙低声道:“成安。。。。。。你起来。”
方成安不敢起身,仍跪道:“方家之罪,咎由自取,皇上与景王若饶了方正行的命,是他的造化,若是死了,也是方氏罪人的命数,是小人早年存了执念,现下已然想开,更愿以己之身,赎未尽之罪!”
萧越呆呆望着他,半天才道:“你不想再知道。。。。。。方正行是个什么结果?”
方成安爬在地上低声道:“不想知道。”
萧越低头沉思,半晌自嘲一笑道:“你起来,饭还没有吃完,你这么跪着,倒叫朕也食不下咽了。”
方成安忙道“是”,又坐回凳子上,低头吃菜。
萧越看着他的脸,又问:“脸上那道疤,怎么来的?”
方成安道:“尘年旧伤,打斗所致。”
“为何打斗?”
方成安想了一想道:“乱世中混战不息,官匪民盗,小人。。。。。。也记不清了。”
萧越慢慢叹道:“你一向骄傲,这么深的伤口,怎么会不记得?”
方成安忍不住偏了偏头,想遮住那又丑又长的疤,却刚一扭动又生生止住。萧越已唤来贴身太监卫尚,吩咐两句,那太监领命退下。
二人沉默片刻,萧越又道:“是不是朕不问你,你便什么也不想说?”
方成安疑惑,心里思量半晌,低声道:“皇上要问什么,小人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越笑了笑,轻摇摇头,道:“成安可知,朕是何时认出你的?”
方成安低头道:“小人不知。”
萧越道:“是那日你随萧景进宫,骗朕方成安已经死了之日。”
方成安终于变幻了表情。
萧越笑道:“朕看你跪在下面,那番说词有声有色,着实诚恳,朕心想,成安,你就那么恨我们吗?”
方成安吓得又要跪下,却被萧越厉喝道:“别动!”
方成安不敢动了,萧越又轻声道:“乖乖坐着。。。。。。”
他叹道:“朕见你易了容,骗朕与景王方成安死了,朕想你是真不想与朕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