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验证了几遍。
这是吕氏祖孙三代,亲手打造的边防线罢--在每一个险要地形都矗立着或大或小的关隘,敌军若是从北方奔袭而来,每个关隘里放上几十几百人,便能让大军骨鲠在喉。
此外,自北向南,淋漓的朱笔划出三条醒目的红线,那是从边境到肃罗国都的三条烽燧,确保边境战火一起,一昼夜间便能传到王都。
然而这样呕心沥血打造的防线,却在狂飙突进的大凉军队面前,形同虚设。
十天。只有十天。三天整顿军马,两天从襄平冲到肃罗边境,再五天,就跨过了肃罗国土的三分之一,从分隔大凉和肃罗的鸭子河畔,一直打到了肃罗北部的第一大城,平野。
一路上的关隘城池,守军不是逃散殆尽,就是在吕氏家将们的几声呼喊下,献城投降。
很正常不是么?从吕光羡的父亲开始,兢兢业业,为这个国家奉献了超过六十年--可以说肃罗军中将官,一半是吕家的人,另一半也是吕家教导、提拔上来的人。肃罗国君得脑子进了多少水,才能把这么一个家族满门抄斩啊!
这一下就端掉了肃罗一半的中高级将领,而另外一半,基于他们和吕家的关系,对国君来说也变得不可信任--肃罗毕竟不是虞夏,干掉一个北疆大帅以后,还能从南疆,从中央腹地,调来足够的将领支撑这条防线……
而即使是虞夏,他轻骑快马潜越关山,绕到剑门关背后的时候,也如入无人之境。那条曾经亲手打造、环环相扣的边防,在换了主将、调动了军队之后,在他的兵锋之下,满是漏洞。
不要再想下去了!
心头闷闷生痛,插满红旗的舆图在眼前扭曲变形,恍惚间,铁蹄下的肃罗似乎成了明日的虞夏,城城焦土,处处烽烟。凌玉城狠狠一咬舌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战局上来。十天拿下肃罗的三分之一国土,看似战绩辉煌,可这样的战绩目前还是沙滩上的城堡--
夏粮未收,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一路上经过的城池在他眼里只是大一点的镇子,里面的存粮在四万五千大军的消耗之下恰似雪落烘炉,支撑片刻就融化殆尽。
而大军携带的粮草辎重,已经消耗得只剩下十日之用。
换句话说,只有在十天内打下平野城,取得平野城中高达四万石、足够大军食用两月的存粮,大凉的军队,才算真正站稳了脚跟。
“平野城的地形,已经勘察明白了么?”
“回大人--”
十天以来,这是第一次遇到像样的抵抗。当然肃罗的兵败如山倒并不能全怪士气——这个统共就这么点人口,凌玉城记得曾经在太学院里看到过前朝的史书,当年打下肃罗全境之后,户籍黄册上的记载是一百二十余城,六十六万户——平均每城五千多户人家。
按一户五口人计算,每城不过是两万多点儿人,不过是个大点儿的镇子。撑死了几十上百个兵丁,前锋随便一冲,就溃败得不成模样。
而平野,则是肃罗北部的第一重镇,深沟高垒,防御森严。
信步走到外帐,沙盘上的地形,正在逐步趋于完整。左手边,贺留、奚军、罗杀三人头碰着头,不时低声商量着什么。右手边,广武卫、白山卫、黑水卫和海西野人所部的将军们雁翅排开,紧紧盯着木盘上一点点长出的山峦河流,一个个眼睛发亮。
最靠近他的那个位置,小十一正背对着他,跪在一张高脚凳上,努力伸长了脖子,看向沙盘上平野城外,一座拔地而起的小小山峰。
“朗儿。”随手扶了一下孩子越来越歪,几乎要掉下去的小小身子,凌玉城向边上众将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少礼。跟着目光就投到了一路狂飙突进,却在平野城下撞了个跟头的广武卫副将李曼新身上:
“平野城的情况,你大致说一下吧。”
平野城三面环水,一侧枕山。西为柳江,东为平江,两条河成了一个倒立的‘几’字形,在平野西南方交汇,而后西流入海。这个‘几’字形当中的平地,就是平野城。
这座城池共有外、中、内三层,外城严格来说只有一圈夯土城郭,并不能算作城墙,也没有兵卒守卫。外中内三城之外,在中城北门外的乙密峰下还单独筑了一圈城墙,是为北城。峰上建有多个石质要塞,从峰头可以俯瞰城池,要塞三面设有雉堞,堞上有箭孔,正好可以扼守上山道路。
十几道灼热的目光盯在平野城北面的小山上。堆沙盘的兵士手艺相当不错,估计以后就算退伍拿不到遣散费,去街上卖个糖人什么的也饿不着--不仅是山,连山上七八个不同方位的石台,也用白色的胶泥粘得漂漂亮亮,一棱一棱米粒大小的箭堞,看得清清楚楚。
“平野的驻军,按制是一万五千人。如果算上这几天,陆陆续续从前面败退下来的兵卒,将近两万也是有可能的——城中居民约有五万,一旦全民皆兵,还要再加上一万丁口,不可不防。”
凌玉城轻轻点头:“我军总数是四万五千人,时至今日,有五千人散在肃罗北部各城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