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了系绳一折一折地展开,河流道路、关隘城池一一呈现,果然是一张地图,凌玉城却看也没看,挥手道:
“小公子不必多礼。你远来辛苦,又是带病在身——来人——”
当的一声,一缕银芒从卷成大卷的羊皮地图中直坠地面,与此同时,被卫士挡住的吕氏家将猛然暴起,直扑凌玉城身边的十一皇子!
变起俄顷,小十一只来得及向后仰了一仰,恶风就已经扑面而来。那张愤怒狰狞兼而有之的脸越逼越近,他本能地握住了腰间的小匕首,刚拔出到一半,整个视野已经暗了下来。
“砰!”
“有刺客!”
“保护大人--”
四面八方的惊呼中,小十一努力地向左伸了伸脖子,什么也看不见;再向右伸了伸脖子,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两条壮汉并肩站在前方一步之遥,手中各持一面半人高的大盾,连人带盾往那儿一杵,就把他挡了个严严实实。就算蹲下来,从那两个卫士的腿缝里,也只能看到乌沉沉的盾牌……
呜……嗷!
小家伙懊丧地耷拉了一下脑袋。这时候又不能要师父抱起来往外看,只能把耳朵拼命竖直,侧耳倾听外面响成一片的呼喝声、斥骂声、兵刃出鞘声、rou体撞击钝物的沉沉闷响。闷哼和痛呼中,偶尔夹杂着几声小孩子稚嫩的惊呼,听得人心底格外发凉。
一切都安静下来,面前大盾终于移开的时候,所有吕氏来人都被卫士们两个服侍一个,倒剪着双臂按在地上,更至少有一把刀剑指着要害。那个吕氏嫡孙也不例外,小小的一团被两个人高马大的卫士摁得死紧,额头紧贴地面,死命挣扎都抬不起来半点。
小十一不安地动了一下肩膀。那是一个孩子,他想,是和他几乎同龄的,刚刚遭受了灭门之惨的孩子--曾经也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哪怕身为臣子,从家人那里得到的疼宠却肯定不比他少……
一旦遭难,也只能这样毫无尊严地被人按倒在粗粝的砖石上,五体投地。
他张了张嘴,又立刻紧闭起来。这里做主的不是他,小十一想,贸然开口,只能让师父为难……
然后他听到了头顶上传来的轻轻笑声。
“这是干什么?”师父的声音还是那么沉稳,小十一本能地想要抬头去看,下巴颏扬起到一半,忽然想起仪态问题,赶快往下一沉--顿时只觉得脖子“咔嚓”一响。肩头立刻被轻轻按了一下,小十一抿着嘴唇端正了站姿,听师父含笑的声音继续发号施令:
“把孩子放了。下人行刺,关小公子什么事?”
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松了下来。几个被刀剑指住还不太平的吕氏家将停止了挣扎,偏过被压在地面上的头颅,一瞬不瞬地看着小主子被扶起来带到一边。看到有人小心翼翼地蹲下来,用衣角为孩子擦去脸上沾染的尘灰时,不止一个人长长出了口气。
“好啦。”小十一也跟着偷偷松了口气。只是他刚刚放松到一半,凌玉城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僵在了那里:
“你为什么要行刺小皇子?身为吕氏家臣,你这是想害死你小主子么?”
一瞬间,怀疑的、忿恨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刚刚暴起动手的家将身上。
那人被打得极惨。虽然还是有两个卫士牢牢摁着他,然而即便是小十一,也看得出他根本就没有起身的力气了--他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双臂不自然地软软垂在身侧,就连两条腿,也弯折成了奇怪的弧度。身前的地面上满是鲜血,血泊里散碎着几十颗细小的白色物体,东一颗西一颗地闪着光芒。
听到凌玉城问话,他口中荷荷几声,挣扎着想要抬起头来,却是努力了几次都宣告失败。直到摁着他的卫士实在看不下去,抓住他头发用力往后一扯,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庞,才暴露在了贵人们的视野里。
随即,含糊的,语音急促的咆哮,连着鲜血一起喷了出来。
小十一茫然地听着。后面几个同样被按倒的吕氏家将却是一震,顾不得刀剑架在脖子上,昂起了头,放声对吼。一来一去喊了几个来回,才有当地的舌人凑近了,急急回禀:
“那刺客是说,老主人一生忠义,到死都不肯叛国,他们引外人来报仇,是让老主人死了也闭不上眼……”
口齿再伶俐的人,一下子被打落了满口牙,说起话来都要四面漏风。何况那刺客说得还是肃罗话——急起来,谁会放着自己的母语不用,拿磕磕绊绊的外国话去吵架?
那刺客虽然跟着老主子学会了铁勒官话,刚才在凌玉城面前禀告时也能说上两句,此刻生死关头,仍然是一口肃罗话滔滔不绝。只苦了职司翻译的舌人,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才从他们自己人争吵的上下文里拼凑出这些意思来:
“老主人当时被骗进宫,jian臣埋伏了心腹乱刀砍下,老主人当场重伤……当时还是能逃出来的,可老主人说,你们常常做这种事,我却不能负国家……束手被他们砍死!老主人泉下有知,怎么会让你们带了外人进来,攻打自己的国家?”
“可报仇是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