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常人家都穿着粗布衣服,即便是外村那个最富有的朱富贵老爷穿的也比不上眼前一对儿姐弟。尤其是女娃娃身上那月白的袍子,她见都没见过,干净顺滑的跟刚熨过一样,上面一丝灰都没有,这般袍子瞧得她不时扯扯自己身上新换的衣服,总觉得莫名有些胆怯。
幸好这姐姐看着眉眼含煞,弟弟倒是蛮好说话的,一袭暗青色的袍子往那儿一站就比这周围方圆十几里的好儿郎都要俊俏许多,眉眼含笑,这般模样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有许多姑娘上门央着她这老婆子来说媒了。
婆子握着手里的茶杯,心道这贵人家就是不一样,连一杯茶水都比自家香甜许多,加上走了许久也有些疲累,一时如牛饮般灌下三四杯后才想起来正事儿。
幸好这俊俏的儿郎没有责怪的意思,今儿他姐姐不在家,他便坐着代为招呼了。听她斟词酌句说明来意后也没甚惊怒的意思,只是眼神幽暗了些,慢慢抿了口茶水后朝她笑道:“您说笑了,沈家姐年岁与那王家长子不甚相符,这桩亲事怕是成不了。”
他说的委婉,这婆子倒是眼前一亮,以为有戏,忙接道:“年岁不成问题,这男儿家就算大上几岁那也是不伤大雅的,只要不是身上有些暗疾,那日后跟自家娘子都是好生养得紧。别看王家大儿子有些不成材,那力气还是大把的,只要你姐姐厉害点儿,那以后的日子都是越过越红火!况且王家小儿子年前才拜入仙宗,这依着仙宗那些个药丸儿,保管你们姐弟久久长寿哦!这可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福分哟!”
安舒竺心下微微一哂,腹中已经盘算了无数种言辞来回绝对方,正待开口时却听见一声冷笑自屋外传来。
哦,正主回来了。
他心下了然,微微一笑将嘴中话语咽下,转而去呷杯中的茶水。
婆子听见这一声冷笑,不知怎的浑身一个哆嗦,差点就从椅子上跌了下来,幸好她也是个干惯农活的,两条腿往地上一支就稳住了,抬眼就看向门口。
却见一个月眉星目的女子自外头大步走进来,目光先是在慢悠悠喝茶的安舒竺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才放到婆子身上,开口道:“不知那王家小子年岁几何?”
婆子略一皱眉,没成想这看起来贵气的女娃娃出口就是这般不知礼数,当下也是硬邦邦回道:“三十有二了。”
原来是个老光棍儿。
沈清又用眼神刺了刺安舒竺,慢悠悠自主位坐了下来:“他刚才的话怕是你听岔了。”
婆子眨了眨昏花的老眼,记得这家弟弟方才就说过一句话,难不成这年岁
她福至心灵般抚掌笑道:“原来女郎是担心这方面的事,那”也没多大关系。
沈清挥了挥手打断她的话,“我今年已是千岁,那王家小儿鸡鸣狗盗样样精通,若是他还不收心来搅扰我,怕是王家就要失掉一个儿子了。”
婆子初闻此语骇得紧,却道是沈清玩笑话,一时脸色也有些不虞,“你这小女郎莫要与老人家说笑!我张婆可是这十里八乡说惯了媒的,你要是不中意人家王家大儿子只管说就是,何必来诓我!”
千岁?怕是比他们这条磨子河都要老上许多!
沈清眉梢微挑,简道:“我瞧不上他——这么说你可以赶紧滚了吗?”
张婆哪里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她以往的主顾哪些不是有求于她,这女郎倒是横眉冷目,却怎晓得她年轻时也是个吵破十八街也不怵的人!左右当初仙人走的时候降福与他们,这些贵人即便再有权也是世俗人,他们若是想要对这里做什么可要问过仙家老爷的!于是当下就回嘴道:“好!好你个女娃娃!还千岁,怕不是得了失心疯被家中老爷赶出来不要了!我瞧着你浑身煞气,怕不是个克爹死娘的破烂玩意儿!还在这儿给我拿乔,早不知给多少男人睡烂街去了!得了仙家老爷兄长的抬爱还不知足,真是鸡窝里出来个臭蛋,天天想着自己是个金贵的东西了!你这个这,嗬嗬——”
她兀自骂的欢快,却没瞧见有透明的水珠自脖子上穿透,后半句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汩汩往外冒血,发出“嗬嗬”声响,被沈清随手抹去了魂魄止住动静。
她眉间一点煞气此时还未曾散去,眼神却有些意外的瞧着旁边坐着的人。
一身暗青色袍子的安舒竺一手执着微微颤动的天青色杯盏,另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指尖却是有一点水色,恰是方才射入婆子颈间的一点水珠残余。
他像是也没想到自己会按耐不住出手,眉间皱起浅浅几道折痕,星眸微颤,故意避开沈清的目光解释道:“她言语太难听。”
这却是有些欲盖弥彰了。
沈清不知怎么有些想笑,轻轻唔了一声压下嗓音间的笑意,随意挥了挥手将婆子的尸体处理干净,目光却是有些揶揄地盯着安舒竺的侧脸不动。
咦,这家伙的耳尖刚才好像没这么红?
她微微倾身,隔着桌子望着安舒竺,有些试探性地开口道:“其实她说的也没错,我确实跟许多个男人睡过了。”
这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