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恐怕永生都难以忘记这一晚发生的事。
亥时,探查结束后,他在客栈门口撞见了浑身血污且神情疲惫的奚咏,刚想问问伤势如何,但对方却直接略过了他,眼也不抬,走向闻琦年的房间,推开了掩着的房门。
随后,他亲眼得见了什么叫做……
温润君子一朝成魔,近乎疯狂。
也是他此生唯一一次看见令江湖中人谈之色变的教主露出了那般狰狞的神情。
那时,夜色苍茫。细雪纷纷,斜飞入窗,似乎预示着不妙。
门外的奚咏疾风般冲了进去后,邬图之也急忙赶到门前,一抬眸,顿时瞥见了屋内的情景,不由得瞳孔缩紧,脑中一片空白。
一袭灰白绣云丝缎裙的少女被吊在了横梁上,乌发全散,泪痕满面,颈间紧紧缠着白绫。脸颊上的血迹被人擦拭得留下了浅红的痕迹,手背上带着一片青紫,是半枚脚印的形状。
她垂下了头,双眸紧闭。
而从默不见踪影。
这一幕的冲击力太大,让人心中一颤,邬图之相信奚咏和他一样,一生都不会淡忘这个场景。
濒临死亡的闻琦年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脆弱得像一朵即将枯败的蔷薇,脖上的深紫血痕深深刺痛了奚咏的眼眸。
他趴在床边,探着她微弱的脉搏,抑制不住自己的颤抖,面容慌乱无比,淌着一片冰凉的水迹。
邬图之怔怔地,良久,拂衣跪在了闻琦年和奚咏的身侧,面如金纸,狭眸敛起,声音僵硬,自责道:“是在下之过。”
奚咏低垂着头,把闻琦年寒冷如冰的手轻轻放进了软被中,看着那些伤痕,从齿间迸出几个字:“住口,去找从默。”
他顿了顿,Yin冷无比:“我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没有再作多余的掩饰,奚咏撕下了面具,露出了他内里最真实的那一面。
带着强烈的恶意。
出门的刹那,邬图之听见了当初的翩翩公子低声说道:“式玉……是我没有完成诺言。”
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些许哽咽。
却不知他说的是什么诺言?
邬图之皱着剑眉,踏出客栈,看着漫天的雪花,默默咬紧了牙根。
其实说到底,终究还是因为他自己太大意了,竟让她与那居心叵测的从默共处一室!
回想着闻琦年气息奄奄的模样,邬图之紧抿薄唇,抽出了自己的剑,一脚点起,跃进了茫茫街巷。
如果不抓到从默,他定不会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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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回来了!”
闻琦年扇了扇被烈日晒得灼烫的小脸,换上了拖鞋,将肩上的书包卸了下来,丢在玄关处。
“回来啦?先去喝点果汁,马上就要吃晚饭了哦。”厨房里传来柔和的声音。
“知道了。”
闻琦年甩了甩酸疼的胳膊,踢踏着自己的拖鞋,端起客厅桌上的鲜榨西瓜汁,咬着吸管上楼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门口立着一面锃亮的穿衣镜,她捧着玻璃杯路过时,忍不住照了照自己。
镜子中的她穿着一身夏季的蓝白校服,头发束起,被妈妈编出了一段漂亮的马尾辫,淡粉色的脸颊上还残存着一丝婴儿肥,杏眼晶亮,睫羽扑扇。
作为高一在读的十五岁少女,算得上是素颜清丽,稚气未脱。
“不对啊,总觉得不大搭调……”
闻琦年左瞧右瞧,嘴里小声地嘟哝着,慢吞吞地去换了一身舒适可爱的家居服。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总认为自己穿古装看起来才是合适的,而且最好还要佩一把长剑,像个真正的英姿飒爽的女侠那样,行走江湖,恣意自在。
为此,她还加入了学校里的汉服社,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熟悉感。可之后发现,那些襦裙也不是她想要的。
“琦年,快下楼吃饭。”
“来啦。”
闻琦年应着,抛却了胡思乱想,重新扬起愉悦轻松的笑容,噔噔噔地下了楼。
“哇,都是我爱吃的!”
桌上摆着三菜一汤,色泽鲜丽的宫保鸡丁散发着腾腾热气,一尾红烧鲫鱼躺在瓷白长盘中,洒满了葱花,胡萝卜素炒西兰花则清爽可口。
妈妈已经给她盛好了一碗纯白晶莹的口蘑蹄花汤,笑yinyin地望着她。
一室暖黄灯光下,母女俩有说有笑,相互夹菜,气氛和睦。
喝了两口汤,闻琦年忽然想起正事来,扬起小脸说道:“对了,我今天拿了年级作文一等奖!”
“这么厉害!”闻妈妈微微睁大了美目,放下筷子,宠溺地刮了刮闻琦年的娇俏鼻尖:“我们琦年果然是最棒的。”
美滋滋地接受了夸赞,闻琦年轻轻一笑,没有继续拾起勺子,而是犹豫着说道:“但是,我的数学周考……排名下降了十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