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问他我们去哪儿,他真是太有耐心了,三岁大的娃娃一个劲儿地烦他,竟然也没有生气……”
他声音越来越低:“后来……后来在宋州待了不到一个月,我们便动身去其他地方,离开宗族故乡,去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忘了是从哪一日开始,他不许我叫他叔父了,我便学着改口……我学得还挺快的。”
纪潇意识到他开始抗拒了,他说得平平常常,然而话语间愈来愈明显的迟疑,变得强烈的心跳,以及无意识变重的气息,都在无声宣告着他的抗拒。
纪潇温柔道:“三郎,先不说了。”
林今棠默了一会儿,有些自暴自弃地说:“这是你第一次问我以前的事,我该告诉你的,我想告诉你的。”
纪潇道:“那便一点一点地来。”
她将长袖挪开,便看到林今棠有些委屈的神情,才一见着光亮,他便自己伸手挡住了脸,不想叫她看到。
纪潇没有强求,道:“我不问你,一来是我知道那必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不想做惹你伤心的罪魁祸首,二来,你也有事情没有问我。我便想,若你什么时候问我了,我便顺势问你。”
林今棠没理解她话里的意思:“我该问你什么?”
纪潇:“你可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林今棠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才道:“记得……我在马车上,遭你打劫,后来因下雨,在山洞将就了一夜。”
纪潇道:“不,是我在襄州山上,吃了你几根药草,差点同你打了一架。”
霎时间,周围仿佛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连对方的呼吸声都仿佛停滞了。
纪潇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都有些自我怀疑了:“我……应该没认错吧?”
林今棠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没……”
随即又静了下来。
纪潇一时间拿不准他的意思,便也陪他沉默,直到见那人像是喘不过气来一般地微微张开了嘴。
她有点失了耐心,便又道:“那天你说你随林闲四处奔走,到过襄州,年龄和地方都对得上,蛛丝马迹也吻合……我就猜到了。”
“只是想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处,或是不想提起,才一直未与我提过……”纪潇道,“之前在襄州时,你忽然问起我的少年事,该是那时候认出我的吧?”
依然一片静默。
纪潇轻轻拍了拍他,问道:“咏召,你是在难过吗?”
不等人回答,她便柔下声音,也学他撒娇:“理理我呗。”
林今棠终于出声,带着点鼻音:“我不敢说话,我怕我发疯。”
纪潇便想起他上一次,不知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拿着刀抵着她,不过回过头来想,他那副样子还挺可爱的。
这么想着,她不禁笑了声:“那你便疯呗。”
话音刚落,林今棠就如同得了令的猛兽,翻身将她压下来,他的手攀上了她的脖颈,泛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凶得好像要吃掉她一般,可她却丝毫没感到脖子上那双手的力道,何况它们还在颤抖。
就连咬着牙说的话在她听来都像是小孩子凶巴巴的控诉:“你没来接我。”
纪潇仔细思索片刻,才理解他的意思:“我没接你?”
林今棠听出她语气里的困惑,手上不由得松了松,他本来就没用劲儿,松一点直接就悬在了空中。
他也困惑了:“你……接了?”
事已过去十年,纪潇对这事的记忆难免也有些模糊了,她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才发现先前没有注意到的一些细节。
她道:“那时……我先与外祖父汇合……”
小小女童靠着给坊里的人家做事,攒了些铜板,勉强够租驴车和一路上的费用。
她靠着一路上听来的传言,摸到了外祖父苏润在的地方。
彼时苏润剿匪已占上风,然而因为一直找不到纪潇的下落,以为那帮山匪把纪潇藏起来做底牌了,因此不敢继续清剿四处散逃的山匪,怕惹得他们狗急跳墙直接撕票。
他一边把兵马抽出去找小皇子,一边将那些山匪堵在山里不让他们有机会出来。
然后纪潇便自己找回来了。
事关千万士兵的脑袋,苏润哪还敢掉以轻心,恨不得找几十个人时时刻刻跟在纪潇屁股后头。
小皇子回来了,自然也得跟山匪与贪官算账,苏润既不敢让纪潇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又顾忌之前想把纪潇送回京城反让她遇难而不敢让她离开身边。
幸好没几日朝廷的援兵就到了,苏家男儿也随行其中,苏润便让自己的儿子带着纪潇先回京。
纪潇一路上被护得严严实实,就算她惦记那个矮矮瘦瘦不说话却怪好看的小子,也没有再绕路亲自去走一趟的可能。
她那时已经很懂事了,知道自己的安危系着无数人性命,自然不可能仗着身份做冒险的事。
倒是她的舅舅心平气和地与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