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拿着茶杯。阎渡川道:“父亲是在等我?”
阎相放下书卷:“皇上交给你的案子,查得还顺利?”
“顺利。”
阎相抬眼瞧着他:“你都查到谁头上去了?”
阎渡川知道他的意思, 淡淡道:“无论查到谁的头上去, 都是按着规矩查的。”
阎相一只手摩挲着指上的玉扳指, 转了几圈, 缓缓道:“你这个性子, 太过刚直。过刚易折,这案子不要再往下查了,就此结案吧。”
阎渡川轻笑一声:“父亲是把我当成您的那些门客来用了?查得好好的, 为何要结案?”
“我说结案, 便结了。”
阎渡川垂首摇了摇头,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父亲是知道我查到了中郎将?因而为防止真的是他所为,所以草草让我结案。父亲便是如此身为大雍宰相的么?”
阎相的眼眸越发冷了下来:“这雍都城中有猫腻的事情多了, 也不差这一件。倒是你,忘了别人对我阎家恩情,做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事, 反而叫我心寒。”
阎渡川沉默许久,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些轻佻:“别人对阎家的情谊?是啊,我自小听到的都是父亲同我讲的,林家小姐同父亲相识于微时, 在您深陷窘境时曾拉过您一把。因此林家遭了难后,您一直偷偷帮扶着。就连中郎将,若是没有您在宫中偷偷打点,他亦不可能安全活下来。我亦是,因着您的影响,这些年来都觉得我自己该帮那个孩子。”
“可是,”他话锋一转:“父亲做得够多了。多到心中没了公正,若有一日那孩子同大雍的气运二者择一,我只怕父亲都会不顾大雍。您将个人恩情看得太重,倒失了以往我心中那个阎相的本心。可我同父亲不同,在我心中,大雍远比那个孩子重要的多。”
他一番话说得尽是肺腑之言,阎相对于儿子肯同自己说这些心中是有些欣慰的,只是却并不认同。他抚了把胡须:“为官之道,重在利民,民稳则国本固。若要利民,上位者须得是个能体恤他人之人。你觉得当今皇上如何?”
阎渡川沉默片刻:“您一向不准我妄议朝政,今日问我此问题,儿子是该回答还是不回答?”
“今日许你议,且要议得遵守本心,莫要同我说些官场话。”
阎渡川道:“当今圣上软弱,做事优柔寡断畏首畏尾,因而上位多年毫无政绩,靠着先祖留下的庞大家产过活罢了。所幸他亦不是残忍暴/君,又非荒/yIn无度之人,因而这祖辈家产倒也能支撑,不至于面临大厦将倾的境地。”
“说得好,”阎相露出赞许神色:“那你又觉得,圣上膝下二子,临昭王爷与云昭王爷又如何?”
阎渡川在国子监待了三年多,对于这二人还算了解,又道:“临昭单纯善良,可玩心太重,又有些皇室子弟的骄矜。云昭年纪小心思深,气量却不大,难容人。”
“你觉得这二人,谁更适合做太子?”
阎渡川知道父亲一向不喜欢参与此等党派之事,今日问出此话着实令人惊讶。他看了眼父亲,又觉得他不像是在开玩笑,想了许久才道:“立储当立嫡长子,临昭自然当仁不让。”
阎相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渡川啊渡川,你又犹豫什么呢?其实你心里清楚得很,这二人都不适合做我大雍下一任皇帝。永宪帝之后,大雍必会处于一个风雨飘摇之际,在挥霍国本之后,最好要出现一个可以力挽狂澜之人。如此,大雍方才能延绵不尽啊。”
“他们不适合,中郎将便适合么?父亲要说的,不会是这个意思吧?”他将自己的大胆揣测说了出来。
阎相并没有直接回答,只又问:“你觉得阿樾怎样?”
“不怎样,少年老成,做事圆滑,却又有莽撞的一面,叫人难以看透。”
阎相笑了起来:“他身世坎坷,自然少年老成,如此才懂得体恤他人。他历经许多,做事圆滑不是坏事,若当政,也能是位面面俱到之人。他在奉宸卫待了许久,若没有武将的血性如何能压住人,叫你看来就成了莽撞。可自古以来哪个有名望的皇帝不曾在军中历练过,奉宸卫还算不得什么。”
阎渡川面色极冷,眼尾一挑,笑得分为讽刺:“父亲口中的中郎将,怎样都是好的。”
“你不必揶揄我,只要仔细想一想,将他同临昭、云昭比一比,究竟谁更适合做那个位子?”
阎渡川知道无论怎么想,自然都是唐樾更适合,只是:“父亲想得太美了,这中郎将连个名分都不正,父亲想助他?只怕有那个心也是不上力气。”
阎相笑得讳莫如深:“谁说的?万事要讲究机缘,只要机缘到了,一切都好办。”
知父莫如子,阎渡川只瞧着阎相这幅神情心中就了然他必定准备做些什么。他还没有细究,就听得阎相道:“渡川,你要知道,你帮他不只是为着林家曾经的恩情,更重要的,是为着大雍的国运。”
他心中知晓父亲所言是劝说他的说辞,在父亲心中,那位林家小姐的份量不可低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