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绣阁”,顿时眼睛发亮。
眼看甘棠闪身回避,太子微笑离开,晴容扇动翅膀,巴巴跟上。
腹中空空如也,骨气只会荡气回肠。
太子信步而行,悠然相随,人鹤偶尔对望,情态滑稽。
沿途途内侍、侍卫无不啧啧称奇。
···
迎着斜阳金光,夏暄带领丹顶鹤穿过佳树怪竹环绕的蜿蜒石径,抵达三层高阁外。
其时西边天际霞彩恰似胭脂融泻,金色、橘色、深红、火红、金红……层层变幻,美不胜收。
因飞羽被修剪过一小部分,外加鲜少活动,丹顶鹤努力展翅,只能从地面扑腾至墙头,再辗转飞向屋檐。
夏暄立于修竹下,昂首笑望那略显笨拙的姿态,眼里隐隐泛起渺茫期许。
太子居所,有“鹤禁”之称;太子车驾,亦称作“鹤驾”,鹤与东宫素有渊源。
他素爱丹顶鹤,不仅源于象征长寿、吉祥、高雅,更因困于奢华府邸的鹤,宛若囿于金匮玉殿的他,生长富贵,既做不到达人情、通物理,也无法放眼山河,踏遍疆土。
因此,目睹鹤振翅欲飞,他心底涌起近乎于鼓舞的暖流。
当晴容壮着胆子,连扑带爬窜上顶层的西南檐角时,夏暄恰好从三楼围栏攀至西面。
一人一鹤相隔数尺,眺望天边夕阳西沉,烟霞万丈,如锦绣断裂,如轻绡飘飞,交织流泻;感受风从脚下掠过,胸怀陡然宽广,如拥有无垠自由。
“殿下!使不得……”
进膳的内侍们惊觉太子人在瓦面,连声呼叫。
“嘘……放下,速去,别吵。”
夏暄冷声制止,见丹顶鹤未受惊扰,稍感安心。
这些年,除了守孝时日,他没少独自攀至最高处,观霞、品星、赏月……却不曾与任何人作伴,同赏天地间的绚烂。
此际,光芒入目透心,驱散近日烦扰。
哪怕明知晚霞不似朝霞充满希望,他仍可展望熠熠天光褪去后,城中万家次第亮起点点灯火,恰如星辰坠地。
多了一只怪鹤在旁,美好与孤单像被分担了。
余晖掩映下,一群鸽子划破长空,远去成点点灰影。
夏暄转目笑睨身畔鹤:“羡慕吗?本……我也羡慕。”
从他朗目柔光中寻获淡淡寥落,丹顶·晴容·鹤谨慎挪步靠近,又止步于两尺外。
最初相遇,有过耽于美色的困惑;其后得悉他是太子,因其傲慢无礼而愤怒;再到画院详谈,共览瑰丽光景……她的心逐渐沉静。
这个人,她不能碰,碰了等于昭告天下,赤月国怀藏异心。
理应趁心未动、意未定,彻底涤清杂念。
来日,她与太子终成家人,无论以九公主的身份,或是他所呵护的动物,理应注意分寸,绝不能越雷池半步。
静谧中,夏暄喃喃自语:“偌大世间,就算如我,也有上不可告天地父母、下不能语兄弟姐妹的苦衷。多少人等着看我笑话,等着废储,藏身边远之地的,蛰伏在身边的,幽居深宫的……我一清二楚。”
晴容细想他的处境,心头豁然开朗之余,漫过阵阵酸涩。
皇帝七子,嫡长子毋庸置疑,早早立为太子,被寄予厚望,万众瞩目。
二皇子乃昔日的齐贵妃、现今的继后齐氏所出,一度为继任储君人选,据说其人聪慧孝顺,言语贴心,深得圣眷。
三皇子兴许心直口快,不讨人喜欢,但无所拘束,勇猛刚健,走遍四方。
四皇子因母妃失宠,自幼在先皇后膝下承欢,想必学会左右逢源,处事松弛有度,良师益友众多。
小七年幼活泼,为众人心尖宠;夏皙为皇帝嫡女,掌上明珠……
独独夏暄这老五夹在中间,纵然样貌出众,颇具学识,终究因“醉心书画,不务正业,定难成大器”的严重偏见而被忽略。
直到皇长兄身亡,二皇兄被贬,他才渐露锋芒,立为皇太子,正式侍奉天子,学习政事,短短半年后承监国之责。
种种风光背后,必有外界意想不到的秘辛和隐衷。
晴容想起自己同样情迫无奈,忍不住舒张羽翼,轻轻拍了拍夏暄的肩。
如有安慰,如带鼓励。
“你……”夏暄错愕转头,随后扬起浅笑,“我明白,你是……”
晴容暗自惶惑:难不成看出鹤的身体里住了个有趣的灵魂?
夏暄认真补充:“你,一定是我娘派来的。”
晴容只想翻白眼。
俗话说“长嫂如母”,她充其量只能当三嫂或四嫂,或许勉强可予他一丢丢关爱?
她再一次用翅膀轻碰他手臂:乖啊……未来小叔子。
夏暄被超乎寻常的举动逗乐:“你呀,大概也是只‘憨憨’。”
晴容:够了!
她忿然转身,试着从檐顶滑下,奈何上楼容易下楼难,几经踌躇,迟迟迈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