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有雪,大降温,晚上还是别出门了。”小司礼貌性地提醒一句。
祈热点头,没有说话。
将人送走,她折身进了院门,反手将门关上,感受到一道自斜上方投来的视线。
她想起上一年,他们还没在一块儿,那会儿她从火锅店回来,陆时迦从书房窗口探出脑袋,问她“怎么才回来”,也说天气预报要下雪,还折一只纸飞机,问她去不去滑冰。
她记得那时他穿白色的毛衣,他又撒娇又故意闹脾气,她竟觉得是可爱的,现在想想也仍然这么认为。
她很少纵容人,陆时迦却是唯一那个。即便他谎言一戳就破,她也愿意配合他,甚至让他来爱自己,而她自己也深陷其中。
她以前没发现,这是个陷阱,本不该存在的陷阱。
她放在兜里的手紧紧揪着衣料,目不斜视地往家门口去,就在她以为陆时迦一句话也不会说,她正伸手要开门进去的时候,楼上站在窗边的人出了声。
“祈老师,”陆时迦声音不大不小,“你刚才说的话,我不会当真的。”
“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陆时迦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委屈,又心疼祈热该承受的一切,“不要瞒着我,我们一起面对。”
话落的瞬间,祈热几乎没有停留哪怕一秒,更没有回头,她推开门,人钻进去,再将门关上。
她还是低估了陆时迦的承受能力,她以为自己说的那些话,他听了肯定气得主动要来跟她提分手,事实却不是。
那些话对她同样具有杀伤力,她不想再说些刻薄话,甚至做些刻薄的举动来激他,可是陆正午的话还在耳边。
“你尽管去做你该做的,剩下的叔叔会看着办,搬家,或者让迦迦先休学,之后再复读一年,我认为都不是大问题。”
“我知道对你们来说很难,但是迦迦拖不起。”
她忽地转了个身,像早上那般将鼻子磕在门板上,没有门缝让她往外看,门外更没有人,大概是因为这样,她视线模糊,什么也看不见。
祈畔在洗手间,两个妈妈在厨房收拾,身后没人,她却自言自语般解释了句:“外面风太大了。”
吹得眼睛疼。
她低头将手机拿出来,微信,QQ,电话联系人,她逐一拉黑,又将手机放回口袋。
手背抹掉眼泪,她深呼吸几次,转身往楼上走。
厨房里两个妈妈的声音很小,但祈热屏息凝神,脚踏下去悄然无声,她便听见了一两句。
“迦迦现在爱打扮呢,我就怕他这个时候谈恋爱,最后几个月了,正午也是,偏要在这时候搬家,我都怕迦迦到时候适应不了。”
季来烟没有即刻接话,中间停顿的几秒,楼梯上祈热在原地愣住。
“本来你们要搬走,今年过年更要一起,说不准这回就是最后一次了,”听季来烟说话,柳佩君连忙说“不是不是”,季来烟笑了笑继续说道:“今年偏有朋友要来家里,咱们也就不能一起过年了。”
柳佩君听着很惊讶,忙问是谁。祈热没再听下去,她知道季来烟肯定会找到合适的说辞,她也知道,她妈妈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她。
刚才席上一番话,她知道季来烟知道了。那些话是心疼她,也是为她争一口气。
这样内里波涛汹涌的关系,再坐一起吃年夜饭对彼此都是折磨。
祈热没有再细想,一心只想着“搬家”两个字,走两步忽地停了下来,脑袋里一句句回想陆正午的话。她一直以为,要是他们分手,他们就不用搬走,陆正午更不会让陆时迦休学。可事情发展却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想得入神,直到从洗手间出来的祈畔喊了她。
她应了一声,又急急忙忙往上跑,进房间后坐到桌前,重新去整理陆正午话里的逻辑。她可以确信自己没有理解错误,可是柳佩君嘴里说的“搬家”她也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她再一次掏出手机,这一回点进了通讯录。
她并不想打电话给陆正午,从昨天下午他说了一番话之后,她就有意识地躲避他,刚才的那一顿饭她也没有看他,她不知道这在别人看来是不是很奇怪,他们平常是话最多的人,一个捧哏,一个逗哏,配合默契。这顿饭却没有任何互动。
以前看《天堂电影院》,祈热一直羡慕戏里那一对忘年交,后来想,或许她和陆正午的关系某种意义上可以用这三个字来定义。
但果然,就像当初她问季来烟为什么柳佩君不喜欢她,那时候季来烟给出的答案是“利益”。
她说:“你柳阿姨总担心你给时樾跟时迦带去一些她认为不好的东西,这就是利益冲突。”
现在情形变了,不喜欢她的人也变了一个,只有“利益”两个字没变。
“忘年交”三个字到底是祈热想错了。
她将电话拨了出去。
“热热。”陆正午很快接通了电话。
经过昨天话语里直白的袒露,两人已经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