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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底?
不错,双耳仔细听去,仿佛还能听见阵阵涛声,就在头顶徘徊涌动。这密道的土壁看起来也不怎么坚实,如果能渗水进来,那么他俩葬身鱼腹,也是迟早的事情了吧?
“你们男人交朋友的方式,我是真不懂。”秦念面无表情地笑了一下。
谢随一回头,就正好看见了她这个笑,幽微难明,却又清艳夺目。他是一刹之后才回过神来:自己为什么能看见?
有光!
就在前方的洞壁顶上,有一个一尺方圆的豁口,透出了幽幽的天光!
他心头一凛,大声道:“快走!”
江底浪chao蓦地涌来,谢随立刻往那洞顶冲去,却听“唰”地一声,自己手中长刀却被秦念抽了出去!
他尚来不及问她要做什么,便见她手中刀光挥出,在身后土壁划下一道亮晃晃的切口!
碎裂的土石登时接二连三地崩落下来,长江水一瞬间倒灌进这条密道,轰隆隆的洪涛之声宛如开天辟地的巨响!谢随再也顾不得别的,一把捞起秦念的腰,胸中提一口真气,便几个纵跃跳上了那天光敞亮的洞顶!
江水在脚底的密道中迅速而散漫地奔流开去,而他们所跃上的地方,却是江边一处砂石悬崖的崖底。
谢随一手死抠住嶙峋的崖壁,另一手抱紧了秦念,只觉方才一瞬那震天动地的涛声仿佛还回荡在耳边,令自己脑中一片空白。
两人在半空中飘飘荡荡,忽而一个大浪打来,将两人衣衫包袱全部shi透,秦念一转头,便看见谢随shi漉漉的脸上一双shi漉漉的桃花眼,好像他哭了一样。
他当然没有哭。
他只是看定了秦念,一字字地问道:“你方才是做什么?”
“逃生。”秦念坦然回答,“如果我不那么做,你一出洞口,已被淹死了。”
他看她半晌,她安静回视。
他知道她说的没错。这密道的尽头在崖壁上,虽然透着光,但谁也不知道何时就会被浪chao盖过。密道中shi润的泥土说明这样的事情发生过许多次,江水漫过那洞顶上细小的孔隙,成股地流下来,在退chao之后,又慢慢干涸。
但谢随仍然感到有何处不对。
这密道若是天然形成,那纯土质的洞壁在长江经年累月的冲击下一定不能保全。所以它一定是人力所建,内面虽是泥土,外围却用条石加固,这样才能保证江水即使零星渗透,密道内部也安全稳定。
那——
如果外围是有石头的,秦念又如何能一刀劈开?
谢随的目光移动到秦念握刀的手上,“你的内伤已好全了?”
17.小欢喜(一)
江风烈烈,断崖如立。
被谢随这样的目光所直视着,秦念终于叹了口气。
“我只是不想跟着吹金断玉阁送死。”
谢随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些陌生。
他的手臂还环抱着她的腰肢,只要他一个不小心,就可以将她扔下悬崖,任她被江水冲走。
她不应该让他知道自己内伤已痊愈的。
他养了她十年,他教了她很多东西,洗衣做饭、读书写字、杀人亡命。
但他不曾教过她说谎。
“你心中一定在想,只要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可以把这个讨厌的女孩子扔下悬崖,任她被江水冲走了。”秦念忽然道。
谢随一怔。
“你心中一定还在想,这孩子明明是自己养大的,为什么却一点也不像自己。你明明想教她光明磊落地做人,她却只想着靠撒谎保命。”
她说着,笑了一下,另一只手提着的长刀忽然往崖壁上一甩,便稳稳地扎进了石壁中。
她抬头看了看那把刀的位置,抿紧唇,提气。
他不自觉地放开了抱着她的手,而她已纵跃而上!
但见那灵巧的身形在长刀的刀尖借力一点,便跃上了悬崖。
这一手梯云纵,和刚才他所以攀上洞顶的招数一模一样。
秦念上到崖顶,浑身便已累极,径自仰面瘫倒在地。
今日却是个好天,阳光明媚,虽然那阳光是冷的,犹自泛着酷烈的水汽。长江的涛声方才是那么可怖,但现在,在离自己数丈远的下方听来,却只觉得雄浑壮观了。
这样美丽的景象,几乎要让人忘记自己刚才是从一个怎样惨绝人寰的地方走出来。
一阵劲风掠过,谢随也落在了崖上。他将长刀入鞘,看了看四周,又看向躺在地上的她。
她却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地面。
他不解,秦念撅起嘴,又用力拍了拍。
他只好在她身边坐下,却被她伸手一拉袖子,整个人都同她一样地躺倒下来。
一躺下来,便觉阳光刺眼,他不由得抬手挡了挡,却听见她在笑。
“这里真好。”她笑道,“江涛、山风、白日、浮云,这里真好。”
他侧过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