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拉几下之后,火把燃了起来,照亮两人之间的方寸之地。
16.朋友(三)
谢随首先看见的是秦念举着火把的手,而后便是她的脸,肌肤微微渗出了细汗,一双眼睛却愈加冷定有神地扫视四周。突然她脱口而出:“让开!”
谢随一怔,已被她拽着衣袖拉了过去,她举起火把往面前的墙壁上晃了一晃——
那拱券形状的土墙上方,竟趴伏着一具骷髅!
骷髅下方所临,正是谢随方才站立之处,那骷髅头颅裂开,牙齿参差,四肢大张于壁,正好像要扑击谢随一般!
荧荧的一炬火光之外,无边的黑暗压迫过来。那骷髅低头下望,深陷的眼眶被火光照出深深的重影,好像还投出意味难明的目光。
虽然方才一拉之下用足了力气,此刻秦念却也脸色苍白,她既不敢看那骷髅,又不得不去看,只有咬牙切齿地道了句:“这莫非也是你朋友安排的?这……这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谢随也静了片刻,才勉强笑道:“这怎可能是活人。”他回头,对秦念微微笑了笑,轻声:“别怕。”
借着火把的光,他仰头绕着那骷髅探看了两圈,脸色越来越差。
“这人,是被钉死在上面的。”他慢慢地道,“他四肢奇长,倒立趴伏,姿势弯曲得奇怪,结果却被人在头颈、双手、双脚五处,钉入了五根铁箭。”
“会飞檐走壁的人,竟会被这样钉死在墙上?”秦念喃喃。
谢随看了她一眼,后者咬紧了唇,神色像是极害怕,又像是极愤怒。他伸手去想牵她手,她却当先走到前面去了。
成对的壁龛,每隔五十步左右便会出现一次,里面都会放一些用具,比如食水、油灯,甚至还有锅碗瓢盆,和酒。
“我以前常在红崖山后山的古墓里练功。”秦念幽幽地开口了,“这条路,怎么看怎么像墓道。这两边的东西,都是给死人在地下过日子准备的。”
“那说不得,只能跟死人借用一下了。”谢随笑道。
秦念不说话了。
她在心中默默计数,待走过四对壁龛时,又出现了一具骸骨。
这具是平坐在地,他们尚隔几步远时已经望见,好歹算是有了点准备,但一靠近,便见那整副骸骨都是莹莹的蓝紫色,迎着火光一照,仿佛还在闪烁一般。那骸骨的骨架上还挂着一只瘪瘪的布袋,里面空空如也。
“这骸骨有毒,不可碰触,我们快走。”谢随呼吸起伏不定,往前疾走几步,却发现秦念没有跟上来,心中一紧,“念念?”
秦念站在原地,举着火把,目光冷得发亮,“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
“什么?”谢随微怔。
“你被视如莫逆的朋友扔进了这种地方,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
谢随回答:“因为还有你在,我必须护你周全。”
因为还有你在。
这想法似乎很自然,他说出口的时候,既不害臊,也无犹豫。她也许不知道,从她六岁的那一年起,他就已经历过无数次比今日还要险、还要难的境地,但他都很冷静地坚持过来了,至少,是在冷静的外表下坚持过来了。
他总是想,念念还那么小,她还什么都不会,性格又那么软那么傻气,若是他一旦慌了主张,那念念该怎么办?
自己明明也只不过是个一二十岁的少年人,但却逼迫自己,把一切都承受下来,忍耐下来。这些,却不必让念念知道。
秦念终于走了上来,面色平静,也不知方才的那句话她听进去了几分。
越是往里走,这密道里的骸骨越多,地上、墙上,扔的、扎的、断裂的兵刃也越来越多,多数骸骨伤痕明显,应是死于打斗。
“这么窄的通道里,竟也发生过你死我活的武斗么?”秦念喃喃。
谢随低声道:“从这些骨殖的腐烂程度看,他们还不一定是同时进来的。我们最早见到的那两个人恐怕是死了一二十年了,但这些有的还挂着皮rou,可能不过两三年……”
他感觉到火光在微微地晃动,侧头望去,是秦念擎着火把的手在发抖。
他静了片刻,没有再安抚她,却是道:“这些人生前想必都是啸傲江湖的知名侠客,谁知死后却如此凄惨。”
密道中的空气一时滞重,秦念也没有再言语,她走在前面,谢随看不见她的表情。
他只能数着她的脚步。
直到他们在一具骸骨前停下。
这骸骨并没有什么特别,至少并不如之前那些骸骨来得特别。它倚壁而坐,全身骨架完整,简直连伤痕都没有,只在手边落着一把砍刀——不,那不是江湖人用的砍刀,而是一把屠户砍rou用的菜刀。
“你看这一具,有什么玄机?”谢随沉yin。
秦念不语,只俯下身捡起一块小石子,往那骸骨上激弹过去——
那骸骨遭石子一碰,刹那间竟寸寸瓦解,委顿在地!
谢随怜悯地盯着那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