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刘家世家清贵,时常做开仓放粮、帮扶平民百姓的好事情,这积代衣缨的名声基本算得上妇孺皆知了。
总而言之,阿余正是为了这刘家大公一直寻觅的迪罗泊玉料而来,百般周折才打探到,唯一知晓这籽料该从哪里寻得的郎中库尔班的踪迹。
没有想到的是,这库尔班奇怪得很,明明是一名郎中,却行迹飘忽不定,总是在什么沙漠、荒山里游荡,而且规矩也怪,“只接待病得快死的人。”
不然便是百两黄金奉上,他库尔班也懒得赏一个眼风。
阿余本来纳闷的很,不过鉴于公子璜身边的也多是有怪癖的人,所以转念一想也明白过来:这库尔班怕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不然一个郎中怎么会知道珍贵的玉料该从哪里找?
不愧是公子想找的人,这性格简直就和崔珩晏一个样的奇葩。
然而阿余这下可发愁了,他上哪里寻得这病得要死的人啊?
这两下一耽搁,事情便停滞不前了。
还不等他脑袋都抓破时,公子居然就亲自来了。那个时候阿余还惴惴不安,以为崔珩晏会向自己问罪呢。
因而为了邀功,当夜他便急急将这萧连帅给的药熬制,亲手呈了上去。
于是公子就彻底倒下了。
待到副将萧易远打着为了战事的名号,在亲信的鼎力支持下强行拿走了昏迷公子的木牌,阿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被人给耍了。
更过分的是,这药剂彻底激化了公子体内强行被压制的毒性,立时便病得要咽气。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唯一的好事,就是那个古里古怪的库尔班愿意出马来瞧瞧这公子的病了。
但这都是阿余的错。
如果不是他这么愚蠢粗心,什么都不察觉,也不会害得玉堂般的人物公子璜落得这个样子。
他阿余就算是万死也顶不得这个罪,如果公子能好起来,他愿意素斋念……
“停。”邵宁公主实在是受不得这小厮的絮叨了,离题八百万句,形容词一堆讲的还全都是废话,最后还跟自己表忠心、抒上情、开始涕泪涟涟。
这还就是她最近修身养性,还能强压着不耐烦听一听,要是搁在以前,早就拿鞋溜子呼他一脸。
她回转下手腕,一句话就让阿余止了那不绝的泪水:“我父皇这次本来就是让你家的公子挂个名字,后期让位给萧易远,好有个理由给萧连帅擢升官职的。”
她语带嫌弃:“不然怎么能尚本公主?”
邵宁公主饶有趣味地问:“你确定,你们家公子不是故意病倒的?”
阿余哭声一顿,一下子噎住。
除去阿余,噎住的还有敲着手中药碗的留春,她眼睛饱含复杂之色:“所以,小郎君您早就在这屏风后面呆着了?”
这不声不响的,倒是全都看进去了。
范小郎君送一颗葡萄到嘴里,笑容暧昧不清:“是啊,我什么都看到了,包括你和许公子苟且的事情。”
留春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之前和这范小郎君也没什么交集,也只是按照岁数猜测,大概还是个不大的孩子,本来还担心今天这斜僻房屋内的事情会染脏小郎君的眼。
没有想到……
范小朗将果皮吐到地上,盯着她手里圈着的药碗,感兴趣道:“这是给我父亲的?”
这是月茄颠,也是送给你父亲的毒药。
留春唬一跳,赶忙把药碗护着撤回来一点,因着动作急躁,浓稠的药汁都撒在桌面上,留下了乌黑色斑点。
范小朗更感兴趣,凑近了一些:“壮阳的?难不成我父亲竟还满足不了你?”
这下留春是真的吓住了,崔府就算是没落,到底是门府干净,不想同为世家大族的范府居然已经是脏污如此。
这是这个年龄的郎君应该了解的污秽东西吗?
“你和许志博拥抱的时候,可没有想到对我父亲忠心吧。这副惊慌的样子摆给谁看呢?”范小朗又咬粒葡萄,饱满的汁水几乎要喷溅到留春愕然的面颊上,“你们这种贪心的婢子我看得多了。”
他嘴唇翻合,露出了泛着白印苔迹的舌头:“不想我告诉父亲的话,就把这碗药ye给我。”
借着重新点亮的烛火一探,留春才惊觉,这范小朗眼下青黑,眼睛污浊不堪,本该是雪白干净的孩子眼瞳已经长出了细细的血丝。
是经过人事而走路虚浮的。
是缩小版的另一个范邨。
留春于是便松懈下手中的力道,喃喃道:“你还这么小。”
“不小了,六个女人爷爷都能行。”却不想,范小郎君直接曲解成另一种意思,不屑道:“要不是你实在瘦得吓人,令人下不去嘴,今天就让你见见爷的厉害。”
他劈手夺过那药碗,却还要先警告地瞥她:“你若是告诉我父亲……”
缩回了枯瘦的手臂,留春胆小而又瑟缩地笑起来:“不会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