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下心中的不安,往东边的书房走去。
等视野里出现那伏在书桌上的小小身影时,他所有的不安与烦躁在那一刻得到熨帖,全都烟消云散。
他笑笑,按着还在剧烈跳动的额角,苦笑:自己最近的患得患失越来越严重了。似乎一遇到她,他就进入到草木皆兵的戒备状态,总是不敢让她离开他的视线,就像现在,她就在他眼前,他还是恍惚如做梦,不真实抓不住。
他看看趴在桌上的人,一件雪白的长袖蕾丝衫,繁复的花纹很衬她的个性,扎起的马尾可能是因为睡觉睡得不舒服被她挠的有些凌乱,有几缕发丝已经乱糟糟软趴趴的搭在她的脸上,却因这顽皮的清风的作用不安分的晃动,只是这会儿她似乎睡得很沉很沉,根本就有感觉到脸上的痒,也丝毫没有要动一下的迹象,头枕着胳膊脸朝着窗户的一面侧着睡,窗户被关上了,阳光透过窗纸隐隐穿了过来,柔柔的打在她的脸上,她脸上一片安然,呼吸均匀,连带着,他的心底一片柔软。
岁月静好。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叫醒她,吃点东西出发的话,晚上八点左右就能到家。
这个地方,他一点都不敢放她多待。
“筱筱,起床了”,他温度略低的手掌覆上她的脸,轻轻拍了拍:“筱筱?”
舒筱筱没应,根本没有一点醒来的意思。
“筱筱”,檀骐琛加大了声音,她却连呼吸的频率也没有发生变化。
“筱筱”,他又叫了一声,心底已经闪过无数的念头,最坏的念头一一在他心中闪过,他看着她还是选择了善良。
他深吸一口气暗自镇静下来,也不再叫她,只是弯下腰,一只手搭在她腰上,一只手从她膝下穿过,轻轻用力,把她抱了起来。
而此刻的舒筱筱,就如同被纺锤刺了而陷入沉睡的睡美人,除了那不急不缓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之外,已经没有了任何证明活着的迹象。
他把她放到床上,脱了鞋子,让她躺好,然后打开被子给她盖上。
“睡吧,睡醒了我们回家”,他的手掌覆上她的脸颊,喃喃道。
又坐了一会儿,他才起身,看了看她,然后返回书房,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钻入鼻孔,并不陌生,是他平时都会点的香,也是为了让筱筱睡得好而点的香。
等他靠近书桌,另一股香味也渐渐开始浓郁,当两股香味汇合时,让人隐隐有些不适,连头脑都是昏昏沉沉的。
他离开书桌转向窗边,把窗子完全打开,让外边的光和空气一起涌进来。
六棱的花窗,一枝碧绿的枝条探了进来,中国古意建筑美,是现代的钢筋玻璃窗无法超越的意境。
可他此刻无心欣赏,折回书桌,果然在书桌上发现了一方砚台。
只一眼,他就知道,砚确实是好砚,十五年前在苏富比拍卖会上的惊鸿现身另众多书法家收藏爱好者竞相追逐最终却被神秘人物以天价买走,为了这方砚,好多收藏家不惜重金寻找,却根本没成想这方砚至始至终都在阙家,从未离开过。
他蹙着眉,似乎对这名贵的东西有一丝嫌弃。
他有些暴殄天物的把砚台用帛锦包好,放在架子的最上方。
“你知道的,要让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对于我来说是易如反掌的事”,爷爷的话不经意间在他脑海回放,惊得他起了一声冷汗。
要不是她的睡相太过安然,安然到他不忍心叫醒,他根本就不会失了平常的敏锐的判断,他确实大意了。
原来爷爷都知道,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他自认为燃的香没几人能闻得出,可现在想来,爷爷不但知道,连里边放的材料都知道,虽不能确定可爷爷却是知道了里边最关键的一味原料,因为这味原料,古书上记录的寥寥无几,也基本上很难找,可以说是已经快要灭绝了,他手里的还是外婆在世时自己培育的,花了一辈子Jing力也只保住了两株,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可外婆给他的时候一点也不吝惜,只是告诫过他,这味材料,一定一定不能和他刚收起来的砚台搭配,两者会起反应,轻则沉睡个几天几夜,重则可能永远的沉睡。当时他也没有过多关注,出乎他和外婆意料之外的,就是这方砚台居然辗转多次居然到了他这里。
而墙角和那方砚台待在一起的一盆花,本来毫不起眼的植株此刻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美,看似有灵性的兴奋着,跃跃欲试的,那大红色的花瓣像是马上就能从中流出血来。而用于给它提供养分的土壤,此刻已经从深褐色变味了银白色,像是被完全吸走了养分,又像是被燃烧殆尽了一般。早先陪伴在花树左右的小小的草嫩嫩的芽,早已没有了踪迹,灰飞烟灭了。
他呼吸有些急促,整张脸线条凌厉,表情更加冷意肃然,眼里嗜血的光闪个不停,仿佛修罗场里走出的撒旦。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要冷静,不能做会让她后悔的事。
他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整个人却是因为怒气而有些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