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然道:“冯晟身为北征的主帅,他手中的权力完全可以控制整个战场的主动权,你们都是神仙,背负着各式各样的天规地法,不如我们可以随时逆转战局。”
“可冯晟其人。”霍轻瞳也随之站起来,她端详着许花朝,低声道:“你不是也怀疑他试图利用你找到鬼门关,另有所图?”
许花朝缓缓抬眼,嘴唇发白地靠在墙壁上,面带笑意道:“你图你的,我图我的,他图他的,各取所需不好么?只要能达到目的,你不也是不择手段么?”
昔日霍阎君初到昭仁殿,杀一儆百屡见不鲜,她身居深院却也闻之胆寒。就连这次出兵人界,也许霍轻瞳自己并不知道,可黑白无常的做法依旧是逢鬼便杀,一切杀戮都以铲除灾祸和制造和平为借口,变得光芒万丈。有人说她杀伐果断,也有人说她冷漠无情,那些含冤的,错过的,再令人动容,到了霍阎君这里还是一纸朱红送到还魂崖。
生与死,于她而言就像是例行公事时候的一个必要流程。
而她,也只是终生中蝼蚁般的存在。
霍轻瞳第一次听到自己被这样评价,她翻阅记忆并不觉得许花朝是会说这样话的人,三分惶恐七分警惕漫上心间,只听许花朝缓缓笑道:“从我从鬼冢出来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不是那个任你驱使的许花朝了。我姑媱神山的仙子被你们昭仁殿的人圈禁,女尸作为姑瑶山的主人,难道还要被你当成棋子利用么?”她噙了一丝泪意,见霍轻瞳不注意微微侧过身去,继续道:“我们固然面对同一个敌人,但,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不同,不相为谋?
霍轻瞳突然想起这样的话,她也曾说过。
她站了半晌,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成了许花朝嗤之以鼻的人。蔑儿推门而入,她眼里只有一个因为受伤而筋疲力竭的许花朝,她手里端着一盆热水和一套干净衣裳,“军营里到处都是男人,我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套干净衣裳,你自己擦洗一下,先换上吧。”
蔑儿穿过霍轻瞳的透明的身体,看到许花朝神色冷漠地靠在墙壁上,忙道:“墙上多冷,快点躺好。”她给许花朝盖好被子,再三嘱咐才又出去。许花朝看到霍轻瞳还站在那里,神情有些复杂,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轻声叹道:“刚刚那个女人,你可看出什么不妥?”
霍轻瞳摇了摇头,跨一步上前帮许花朝用仙法治伤,道:“你的伤不宜好的太突兀,每日记得自己打坐疗伤,凡间的药物再好也只治得了皮毛。”她的手慢慢放下来,将一盒药丸放在桌上,眼神突然温柔了一些,劝道:“你当初答应嫁入昭仁殿也是为了寻找还生之法吧?睢鸾与你的确恩深似海,但你若为了她再丢了命,就很不划算。这是弼梠药吃下之后应该能减轻你身上的痛苦,你好自为之。”
许花朝微微扯动被子,背对着霍轻瞳闷声憋出一个字:“嗯。”
霍轻瞳觉得许花朝好像甚是讨厌她,她离开屋子站在外面的屋檐上,透过窗隙看着屋内床边一角,总觉得这一别,比上次她不辞而别更加凶险。
是夜,许花朝吃过药感觉自己并非是疼痛减轻了,而是痛觉有些变弱,她坐在灯前,摊开北征的行军布阵图,突然想到霍轻瞳的种种事迹,她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她每次受了伤,也是靠着逼自己忘记感觉而继续苦苦支撑?
外面巡卫步伐整齐,许花朝润了润喉咙,立刻起身换了蔑儿新送来的那套衣裳。
她尾随着每日都会按时去见亡妻的冯晟到了一处房间,隐身进入之后就躲在帐子后面。
冯晟一身素服,将那幅画挂在墙壁上,就那样坐着。许花朝也不知道他坐了多久,自己又等了多久,突然之间,冯晟突然扶住额头低低地呻-yin起来。她知道,这是冯晟的隐疾,据说是他为了生生世世不忘记和妻子的记忆而付出的代价。
人活百年,记忆永远都在削减,许花朝也不可否认,在她的记忆里,睢鸾的影子越来越模糊。人有执念,神仙未尝没有执念?人可以为了执念任性妄为,而神仙一旦不顾一切就会沦为妖魔。
“你等我,我一定会把你从地府救出来的。”冯晟强忍着头痛,匍匐在地上,手抓着自己的心口,恨恨地说道。
许花朝看着那张画上的美人儿的脸,突然察觉那幅画里仿佛蕴藏着两股力量,那抹飘渺的哀戚魂魄已经被另外一股力量完全压制,而画下的冯晟仰望着画中人,还是一如他的誓言般坚定,“为了你,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谁?”冯晟突然回过身,看到房梁上跳下一只黑猫妖娆地舒展了一下身体,才倏然松了一口气。然而一直躲在暗处,施法蒙混的许花朝却已经恐惧得动都不敢动。
那幅画……许花朝总感觉那幅画里的人刚刚好像看到了她。
她等到冯晟离开了房间才长舒一口气,紧张得几乎要忘了冯晟是看不见她的。回房的每一步都感觉身体刺痛无比,夜里的黑暗就像是浓臭的梦魇险些将她彻底吞没,幸好她还是坚持了下来。
一天,一个月,一年,终会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