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呢?
一阵风吹走了悟醒尘手里的花,不,花朵在离开枝头的那一刻就死去了,就像人在出生的那一刻,他就被死亡收进了口袋,他就已经踏进了墓地。
悟醒尘突然想哭,嘴巴张开了,没有育婴师过来满足他说不出口的需求了,他哭了出来。
他们是怎么知道他的需求的呢?
他们能看到他的后台数据吗?他的饥饿神经元被触动了,一种神经肽物质分泌出来,他被愤怒,空虚的感觉控制,唯一释放这种分泌物的方式就是通过眼泪,嚎啕大哭。
任何情绪都能找到源头,无非是蛋白质,无非是激素,构成人体的也无非是一些蛋白质,脂类,糖类。这些成分同样构成了一头猪,一只狗,一匹马。人和这些动物又有什么不同呢?用两足站立,行走就是不同了吗?用通用语说话就是不同了吗?
人也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他也是属于自然的,为什么他讨不到如意斋的欢心呢?
他讨厌人。他早就看出来了,他嫌恶通用语,他对伴侣关系嗤之以鼻,他不喜欢专车,不喜欢人类的一切发明。他沉迷过时的戏剧形式,纸书,但是他对这些似乎也说不上喜爱,演戏时,时,他的眼神也是懒散,缺乏激情的,冷冰冰的。
冷冰冰。不正是此刻吗?风是冷的,夜是冷的,那落下的枯叶都是冷的。树干也是冷的。
冷冰冰的如意斋也会想要温暖吗?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的哪一堆火正在烘热他的双手,照亮他的脸庞呢?这个世界的哪一个人能让他觉得温暖呢?这个世界的哪一个角落保管着他的踪迹呢?
他演出过的那些剧场会有他的消息吗?
他想到巴黎的一间地下剧场。巴黎……如意斋在巴黎演出过,他的古董店也开在巴黎,他对巴黎是不是有一种难解的情愫?
还是去巴黎看看吧。
第71章 5.1.5(中)
还有什么比埃菲尔铁塔更能代表巴黎的呢?
可惜的是,第二次机器革命中晚期,巴黎作为机械体聚集区遭受重创。埃菲尔铁塔在人类和机械体之间长达五十年的核武器对抗中倒塌了。核污染摧毁了整个法国,在整片欧罗巴大陆盘踞了数百年,直至3040年上旬,多亏了大自然的再生能力以及环境净化专家们的不懈努力,巴黎的核辐射才降低到了适宜新人类生活的数值。悟醒尘记得很清楚,3040年5月7日,联盟文化部抽调各美术馆,博物馆鉴定科员二十三名,特邀学院人类演化学家,通用语演化学家,建筑史学家,古欧洲史学家等十二位为文化顾问,另集结了一批优秀的建筑家,城市规划家,新闻记者成立了复兴巴黎委员会。悟醒尘在学院里的通用语演化老师匠博识便是其中一位特邀顾问,匠老师在课上谈起过他所负责修复的项目:位于战神广场的和平墙。据查,和平墙落成于2000年,灵感来源于著名的哭墙,一千年前,战争虽然只是在局部地区困扰着仅仅数百万人,但这座由金属和玻璃混合制作而成,写满了各种语言,代表着“和平”意思的文字的墙壁昭显了人类对和平的不懈追求。然而,多数语言在这一千多年中逐渐遗失了,5641种语言在人类撤离地球前就失传了,漫长的宇宙漂流又扼杀了19种语言,据语言演化学家们推论,通用语的前身古汉语也差一点难逃一劫。如今在新人类中使用的通用语早就失去了古汉语的本来面貌了,一些词汇消失了,一些词义变更了,阿拉伯数字因为其在机械上使用的广泛性得以幸存,而希腊字母k和x也神奇地保留了下来——这至今是语言演化学家们难以解开的迷题。
为什么是K?看上去像一个被切走了一半的人,只用在“星”字前,指代新人类定居的星球,读音近似“卡帕”,不少语言演化学家都认为,因为K星所在的星系从某个角度看拥有两条射线状的旋臂,形似K,当然某个角度才能看到的形似不足以说服大多数人,人们需要的是从各个角度都能证明它的形似的证据。
为什么是X?看上去像一个叉形,常被用在阿拉伯数字前,用以标注未分类的工程项目,读音近似“西”。
悟醒尘不由想到了那张在这辆车上发现的巴黎地图。那地图上就画了好几个红叉。X。有一个就在埃菲尔铁塔遗址附近。悟醒尘开车过去,把车停在一条隐蔽的巷子里,走到了战神广场。
巴黎仍旧是不少或虚拟或实地游览地球人的必到目的地,毕竟无论哪儿的穿梭车站大厅观光导览处的灯箱招牌都将巴黎列为“人生中必要去走一遭的五十个地球古城!”之一。
不过很少有人实地游览巴黎了,一来城市尚未完全修复,人们不想打扰工程进度;二来在家就能通过复兴委员会发布的最新巴黎复原地图舒舒服服地一个人尽享一整座巴黎,塞纳河畔一片印象派风情,左岸的沙龙里坐满了诗人和作家,枫丹白露鸟语花香,你甚至可以化身成其中的一只鸟,俯瞰放射状的城市布局,你还可以化身一匹马,在卢浮宫里奔驰。天气和四季都任你控制,委员会推广虚拟观光的广告里是这么建议的:在一个春日雨天去拉雪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