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妖、魔……只要他愿意,没有甚么可以逃过司水的手。他们被捕捉,被禁锢,被处罚,云华有时候会心软,但帝君总会耐心和他说明白,给他看那些曾经做下的恶,云华知道,他们罪有应得,对待恶人,就要毫不留情。
唯有人间,青华帝君从来没有让云华亲自见过那些被处罚的凡人,只有命令,何时何地,天降大水。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手在虚空划过,人间大水,生灵涂炭,而云华,对人间的惨状一无所知。
在一次偶然的时候,云华无意中在友人赠与他的观世镜中看到了那个场景。心如赤子不染尘埃的司水星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看着那些在洪水中苦苦挣扎的人,看着水面上漂着的无数尸体,看着大水过后衣衫褴褛的幸存者,看着失去父母的孩童放声大哭,手脚冰冷。
云华几乎是从观世镜边逃走的,懵懵懂懂逃去东海,蓬莱宫,拉着蓬莱仙君大醉一场。
这之后,便是与田悟修的相遇。
香甜的食物和温柔的爱,重新温暖了云华开始冰冷的心。
云华最初的心动,那种依恋、珍惜,和忽然铺天盖地的愧疚自责,重温云华当年那种撕裂般的痛苦,让田悟修几乎窒息。
是的,是云华亲手杀了田悟修的父母家人,这个事实,帝君让邗江原原本本告诉了云华,他说:“仙凡有别,何况你们之间的因果早成,你是他的杀父杀母仇家,若强行与他在一起,罔顾人lun的他会被这段因果反噬。”
原来,他和田悟修的这段缘分,不仅天不容,地不收,便连他自己,都觉得不配。
被绝望折磨得肝肠寸断的小神仙,原来曾想过就此离去,抹去田悟修的记忆,从此两不相干,可是那人温柔的笑容,和食物的香气,仿佛天罗地网,将他网得死死的。
可是不行,这样不行。他们相爱一日,田悟修就要一日背着这段因果,无论云华怎么试图修改命盘,都改不掉田悟修的寿限,改不掉他从此生生世世孤老的命数,抹去他的记忆也不行,怎么都不行。
他想和他在一起,没有路走,没有希望。
被逼到绝境的云华只想到了一个法子,既然是他做的孽,他还了这个孽债是不是就可以了结当年的因果?
然而他是司水星君,星君陨落不是自己想死就可以死的,于是从来不骗人的云华撒了个弥天大谎,骗过所有人,一步步把自己导入死路。
司水之力。
神光。
躯壳。
魂魄。
直到,消失。
牢牢缠绕在田悟修身上的因果链终于断了。
田悟修忽然明白,原来方才那无数次转生,他一次又一次失去了他的皮rou筋骨,又一次次再生,其实,再生在他身上的,是云华的骨血。
云华用自己的躯壳护着他,走过了这条凡人根本无法通过的蓬莱仙路。
云华把神光给了他,躯壳给了他,已失去司水之力的云华,除了那一滴水珠,便甚么都没留下。
魂飞魄散。
田悟修呆呆地立在原地,很久很久,不说话,也不动,就仿佛一座石雕。
几只仙鹤从远处飞来,后面跟着一辆雪白的云车,仙鹤在他面前落下变成几个白衣童子,拜倒在地,道:“恭迎仙君。”
云车的门打开,宝光隐隐,走进去,等待他的就是一条金光大道。
方才无数次转生中,他早已体验过做神仙的滋味,那样高高在上,那样随心所欲,那样生杀大权Cao于一手的权柄无限,只要他现在登上云车,便可以永永远远享受那样的生活,再没有甚么命数来折磨他。
田悟修将指尖的水滴小心翼翼凝成一颗明珠贴身挂在颈间,一甩袍袖,冲天而起,直扑天际。
须臾之间,银河倾颓,天河倒灌。
从古到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高位的神仙造反。继承云华全部司水神力的田悟修用他凡人蛮不讲理的土匪作风,给天界诸位神仙正经八百地上了一课。
若天界倾尽全力,自然可以将他制服,但在那之前,整个天界先要被彻底倾覆一次,管他甚么清净无为,都要先抱头鼠窜,管他甚么仙家胜地,先弄个瓦砾遍地。
人间尝过的滋味,仙家自然也要尝一尝才公平。
没有感同身受,便永远不会生出同情怜惜。
绝对的力量面前,仙凡终于不在有别。
田悟修立在起伏的波涛之上,面容仿佛亘古不化的冰雪。
他说:“既然不能活,便大家一起死。”
天兵天将层层叠叠围上来,要擒住这个大逆不道的新生神仙,田悟修却只是用手在空中搅了搅,大水登时暴涨,生出巨大的漩涡,将周围所有人卷进大水里疯狂地打转,过一会,还咕嘟嘟冒出泡来。
有趣的是,这些天兵天将大约是分属不同,因此穿的盔甲甚是花哨,红的红,黄的黄,黑的黑,紫的紫,一坨一坨在水里起起伏伏,搭配仙人们更加五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