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明媚,花木扶疏的小院里,白岁寒靠在竹椅上闭目养神,那把二胡搁在一边,他长发垂落,神态难得放缓,显得极为安静。
他今天送的首饰盒被随意地丢在花坛边,深绿的竹制靠椅扶手之上,白岁寒的手指被阳光反射地几欲扎眼。
林闻起忽然想起初见时他的模样。
不是繁华落尽的遗憾,没有美人已残的悲哀。他只是单单由这么一个简单的画面,发觉自己无时无刻不在爱着白岁寒。
以至于他只看到白岁寒这么一个平平淡淡的动作,心头也骤然悸动。那感觉恍如最初时,少年的他穿廊越堂,随手挑起鲜红的绸缎门帘,不经意的扫去一眼,却邂逅了戏台上妆容如花、眼眸似星的一朵盛世牡丹。
这朵牡丹就此扎根在他心中,十年以来,荣靡经年,却再不曾枯败过。
第9章 斜月伴疏柳
鞋儿胡同外头有个糖人摊子,卖糖画的老人被几个小孩簇拥瞻仰着,游龙摆尾似地在摊子上画画,他手腕转的人眼花缭乱。只一眨眼的时间便做好一个糖人的形象,金黄的糖在微温的大理石上被竹签一按便黏住,递到一个眼珠晶亮的孩童手上。
池逾告别林闻起,百无聊赖地从那条羊肠小道里转出来,戴着那顶柳枝编成的头环,然后定在原地,眨眨眼睛。还在思索间身体已经走过去,嘴里便笑道:“谷老师,又遇见了。”
谷蕴真一扭头,便看到池逾头缠柳枝,笑眼弯弯的模样,他并不立即理人,但脸色颇为温和。池逾知道他在等糖人,也没有出声,两人默默并肩站在一堆孩子中心,尤为突兀。
终于等到那个年画娃娃,谷蕴真珍惜地用手指拿住竹签,眉眼间跃出几抹灵动的欢喜,那模样分外招人。池逾看得出神,顺嘴问道:“你喜欢吃甜口的啊?”
“嗜甜无罪。”谷蕴真答道。
池逾见他神色紧张,仿佛怕被嘲笑似的,稀奇地笑道:“我早前去西洋谈生意,从那边带来许多品牌的黑色方糖,他们那里叫什么Chocolate……也有甜的发腻的种类,回头我若是记得的话,便给你带一点尝尝鲜儿。”
谷蕴真道:“你谈生意?”语气满含怀疑。
“我不谈。我爱四处疯跑,还爱跟金发碧眼的漂亮姑娘聊着天喝鸡尾酒。所以每回但逢机会,一定是要跟去兴风作浪的。”池逾笑得坦坦荡荡,好像此类寻欢作乐的事情倒很光荣似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谷蕴真这样想着,垂下眼睫把接下来师傅做好的糖人一个个分发给在摊子周围等待的小孩,有的人怯生生接了,心里不好意思,声如蚊呐地说一句:“谢谢谷老师。”
谷蕴真眼中便越发柔和,摸摸他的脑袋,微笑着轻声道:“不用谢。”孩童簇拥在他脚边,个个都仰着一张满含期待的脸,仿佛他是神是仙。而谷蕴真优雅自然的动作,俊俏风流的气质,也的确如同天神下凡。
池逾撑着下巴在边上围观,真切地感受到谷老师在学生中的高人气。冻湖边轻风吹得纤长的柳叶不时拂面擦过,颊边与心尖一齐有了反应,微痒。
谷蕴真把他的学生全都发了一幅糖画,转过身跟辛苦许久的师傅礼貌道谢,又给他钱。老实憨厚的师傅不肯多收,谷蕴真与他推拒两个来回,巧言两句便把几张钱都给了他,他拿起自己的那一份正待离开。转身时,发现池逾吊儿郎当地坐在冷桥的桥头石碑边,头上还顶着柳枝做的环,百无聊赖地扯了片叶子正在吹哨,那声音断断续续的,不成曲调。
他走过去,池逾从桥头跳下来,歪头笑道:“谷老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吧。”不知为何,谷蕴真觉得他与池逾的关系莫名其妙就变得很温和,初见时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无声无息地便消失了。他在那里出神,不觉池逾已经低下头来,离得太近,谷蕴真吓了一跳,正要退开,手臂便被先一步牵住。
池逾盯着他无处闪躲的眼睛,低声问道:“请问,您今年虚岁几何?”他又看谷蕴真的脸和脖子,像个登徒子似的啧道:“光看外表,我可有点猜不透……但是有人跟我说你年轻时很漂亮,我就在想,现在都这样了,‘年轻的时候’还能怎么惊为天人?”
这话从各种方面来说都不像正常的问句。谷蕴真被那审视的目光看得浑身都不自在,脸上率先发起烫来,接着便是耳朵脖子,他支吾道:“其实也不是很老……我、我崭露头角比较早。”
“那是多少岁?”池逾追问道。
谷蕴真看起来很为难,换作一般人,早就识趣地表示算了。但是池逾没脸没皮,偏要听他说,他也不出声催促,只用眉目传信,攫着人家的眼睛便不肯动。池逾眼角本就生得修长微弯,仿佛自有魅惑之意,那眼神又深邃坦诚,近乎真挚,被他这么紧紧地看着,谁还能不依?
谷蕴真好像被狐狸Jing偷去魂魄的躲雨书生,压低声音,轻而又轻地在池逾耳边说了一个数字。
“好吧。”池逾得到答案遂其心愿,便也不散发他的妖气了。他转身过去与谷蕴真并肩走路,两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