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飘来飘去。满眼是他卷起衬衫袖子的褶皱,因为抬胳膊而把后背那块布料趁得平整光滑,还有他扶在冰箱边缘的左手。我甚至能听见左手腕上手表顺着他的手臂滑下来些许,磕碰皮肤的声响。接着好像听到楚悉报了两道菜名问我行不行。我神游天外,压根就没听清,胡乱点头道,都行,随便。
吃饭就是吃饭,只手、筷子、嘴巴、牙齿在运动。楚悉一言不发,我也没调动声带,阿盖更是安安静静缩在它的壳里。如果在之前,我不会一句话不说,我一定会至少在他某一次咀嚼时告诉他我爱他,他必然会给我夹一筷子什么,让我吃菜,把话题不动声色地转移掉。
此时我却没了胆子,以前我敢不分时宜地表露是因为知道他不会回应。所以我嘴里喋喋不休的“我爱你”不是炮弹,而只是根头发丝,无聊时去戳他一戳而已。他假装感知不到,我假装感知不到他感知不到。
但现在我不确定了,我不确定他是不是会跟以前一样转移话题。万一他回应了,会怎样回应,这样的回应有几成的几率能让我满意,我全都不知道。因此不如做个哑巴,两个哑巴才能安安稳稳没有风险地吃完这一顿饭。
吃完饭他去碗洗,我坐在餐桌前注视着他劳动。洗完碗他自然而然地走到门前,把我那两个门神一样在玄关站岗的大箱子推进了我的卧室,出来后问我要不要出去散步。
这个点的小区花园很热闹,小孩子活力四射地飞来飞去。忽然一只长毛白猫从我脚边跑过,是我熟悉的一只猫。
我以前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秋裤,因为它浑身白茫茫,唯独后腿背面到屁股被茂密的黑毛覆盖,像穿了条秋裤。
我惊喜地追着它跑了两步,热情地向它打招呼,说好久不见。它却不把我当朋友,躲避我还来不及,闪进黑森森的灌木丛里不见了身影。然后我才意识到自己这话逻辑很奇怪。我搬出去大半年了,连见楚悉的机会都不多,怎么可能见到神出鬼没的猫。
又长胖了,我说。嗯,它会抢,楚悉说,喂猫的那个nainai给别的猫留的猫粮有一半都被他吃了。我听了一边夸秋裤厉害一边笑,笑着笑着说,我还是想养它,我们把它抓回家吧。楚悉摇了摇头,说,它看见人就跑,说明不喜欢人。
那是因为它没机会体会到人能对它有多好,我反驳道,抓回家之后我一定好吃好喝跟伺候祖宗一样伺候他。我说着望向楚悉,希望他能祝我一臂之力。他微微笑着,依然是个不乐意合作的态度,说,要抓你自己抓,我不做强人所难的事。?
我刚想开口继续我的歪理邪说,就听他说,碗都懒得洗的人养养乌gui最合适。接着他扭头瞥了我一眼,说,摊上你这一个祖宗就够了,再请个猫祖宗回家我真的受不了。
四目相对许久,楚悉先移开了目光,留我的视线落在他的侧脸上。他看了眼表说,回家吧。我转过头,目视前方,说哦。
一到家我就换上拖鞋往里跑,急着去洗澡。身后传来楚悉的声音,告诉我说他要锁门了。明明没什么,我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大声说,锁吧锁吧。
我拿上洗漱用品从?卧室出来时,楚悉还站在玄关里,低头看手机。忽然抬头望向我,只见他极小幅度地挑了挑眉,嘴角上翘的弧度转瞬即逝,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重新低头下头,若无其事地说,别忘了拿换洗的内裤。
我的脑袋轰隆一声,逃难似的冲进浴室。完了,我想,那天早上他果然是醒了装睡,故意把内裤踢下来捉弄我的。?
第17章
在我看来我和楚悉的相处模式跟情侣一模一样,如果他非要定义为“室友”?也可以,毕竟这种口头上的自欺欺人无法撼动事实。好比不喜欢榴莲的人偏把榴莲叫做苹果,再怎么叫它也长不出红彤彤的皮肤,也浑身是刺,也臭烘烘,也是个莫名其妙被称为苹果的榴莲。
楚悉至今没问过一句有关我搬回来的事情,也没提过那个夜晚,更没和我讨论过我们现在到底算榴莲还是苹果还是假装自己是苹果的榴莲。
他从来都说到做到,说了酒醒后会“忘记”?就一定闭口不提,至于他有没有真的忘记,我和他都清清楚楚。
我想不起来以前在哪里看到过,当一个问题有了答案,它作为问题是否依然可以存在的讨论。说问题和答案就像一和负一,它们相加为零。因此从数学上来解释的话,有了答案的问题,似乎就没道理显现在这个世界上了。它们组合成了零,零就是无,问题和它的答案会彻彻底底地消失掉,一点痕迹不留。既然我和他心里都有答案,那还说它干什么,又从何说起呢。
这是我最近探索出的面对难题的秘诀——把原本理不通的烦恼转换成数学问题后,一切总能迎刃而解。虽然这种所谓的“解决”只是文字游戏,释然的下一瞬间会哭笑不得,感觉自己有些呆头呆脑。但有一条不切实际的出路总比什么都没有强。我忽然想到,楚悉高中的时候显得又傻又笨,大概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会,却格外擅长解数学题。
除此之外,?楚悉不给出任何语言上的承诺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