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笔录的房间,江云旗在进门前随手关闭了房间内的监控系统,平复了一下心情,他才转动门把手走进房间。
理查德已经在座位上坐好,他双膝并拢,一副乖巧可怜的模样。
看到他微微shi润的发梢,真的有种无家可归流浪狗的感觉。
江云旗没办法,只好去一旁的休息室拿来了自己的毛巾,递给了他,“擦一擦吧,不然会感冒。”
理查德接过毛巾,拿在手里,却没有动。
江云旗又转身离开,回来时手里端着一只纸杯,纸杯上氤氲的水汽模糊了理查德的视线。
“好了,先生,您可以具体说说是怎么走丢的吗?”江云旗掀开桌子上的笔录本,认真的问道。
理查德在江云旗去倒茶的时候嗅了嗅手中的毛巾,他果然闻到了熟悉的楠木香,他已经基本确定眼前这个寸头小警察就是自己多年前“死亡”的爱人。
低头写着什么的江云旗很***受到对面向自己袭来的侵略性目光,他抬起头,对上了理查德看待猎物般的眼神。
“先,先生您……”
理查德没想吓坏他,于是很快转移了视线,自顾自地说,“真巧啊,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也是在一个雨天,他一个人摸索着走在破败不堪的黑市巷子里,我从楼上看他,吹了声口哨,吓得他差点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如果说其他人,肯定会觉得眼前这个灰发蓝眼的男人在臆想着什么。
可江云旗不是别人,他是故事中的另一个男主角。
“……我救了被毒贩追杀的他,才知道,他原来是个***小弟,因为母亲赌博急于用钱,才卖身给毒贩,帮他们做事。我看他可怜,就把他带到了自己家里……”理查德低沉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内响起,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像讲故事一样将过去娓娓道来。
江云旗不敢看理查德的眼睛,他咬咬唇,低头装哑巴。
理查德自嘲般哼笑了一声,将手中的毛巾放在了江云旗的桌子上,故意提高了声音,“我第一次抱他的时候,很好奇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于是……我问他,为什么信息素会是这样稀有的木质香,你猜他怎么说?”
理查德故意将问题抛给呼吸紧张的江云旗,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的反应,过了一会儿,看得不到回答,理查德才慢悠悠的说,“他说,他其实是商界巨鳄的私生子,因为不想接受那些人的施舍,宁愿靠自己的努力挣钱。”
“我很相信他说的话,并且承诺,他的未来由我来保护。”
理查德的目光满是讽刺,不知他是在讽刺当年信以为真的自己,还是讽刺欺骗他很多年的爱人。
“你的未来由我来保护”,这句话后面还带着近乎誓言的告白,“我来当你的家人,有我在,你就有家。”
这句话江云旗也记忆犹新,他原本以为自己潜伏在黑市,不会留下任何感情的羁绊,却没想到栽到了一个黑市医生的手里。
他那时还没长开的脸上总是脏兮兮的,为了便于伪装,江云旗还特意在自己的脸上修改了许多地方,整张脸看上去很奇怪。
就算是这样,理查德还是收留了他,并且毫不嫌弃他的出身,长相,在恶人纵横的黑市帮了他许多。
理查德真正做到了问心无愧,但也是因为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各种帮助,让江云旗开始恐惧起来。
江云旗担心理查德知道自己真实身份,他才决定在行动收网的时候选择角色死亡。
他扮演的那个为了母亲赌资卖身给毒贩的小混混万里,在那场和特警的枪战中中枪去世,遗体无人认领,最后遗体被焚烧销毁。
他以为理查德早就忘记了自己,他甚至以为理查德已经和良家女孩结婚生子,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他不知道理查德来这里找自己是什么意思,是准备兴师问罪还是为了谁刺探底细?
想到理查德可能是黑市派来试探自己的,又想到自己去当卧底前的誓言,江云旗还是决定把那段记忆烂在肚子里,死也不说出口。
江云旗合上手中的胶皮本,抬起了眼睛,表情平静,“先生,您到底想说什么?”
理查德看江云旗死不承认的模样,满心的期待都落了空,他苦笑着摇摇头,“没什么,警官先生听不懂就算了。”
说罢,理查德从座位上站起了身,他抬手系好了里面的西装扣子,随后向门口走去。
江云旗并没有阻拦,他在座位上静静地坐着,努力抑制着自己转身跑过去的冲动。
理查德打开了门,他微微侧头,语气里充满了悲哀,“警官先生,如果你看到我的家人,记得帮我告诉他,我不会再寻找他了,这么多年…已经足够了。”
话音还未落,椅子腿拖拉在地板上的刺耳声音突然响起,江云旗站起了身,所有的语言都到了嘴边,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巨大的悲伤爬上了江云旗的身体,他眼睁睁看着深夜拜访的男人大步的离开,一句挽留的话语都没能吐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