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向高珩递送国书,但高珩对他亦不假辞色,因而北周上下仍以北齐为死敌,却忘却如若高珩回应,阳渊与他结盟,并非违背宇文羿遗志。
而见阳渊面色,他捂住胸口,垂眸泣涕,一声声义愤填膺,竟似愤慨不能已:“先帝临终之时,尚心心念念与北齐重修旧好,本公忧思先帝遗志,多番游说援救,才教琅琊王殿下再度相信大周诚意,尔等却妄言我辜负先帝、通敌叛国。你们都是宇文家宗亲,先帝的叔伯兄弟,不仅起兵造反,还在此妄加污蔑、信口雌黄,将来身死,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先帝啊?”
宇文羿九泉之下作何感想阳渊并不关心,但要在此名正言顺地诛杀宇文五王,拿宇文羿出来压人是再合适不过了。命人将五王押下去后阳渊又看向一侧面如土色的宇文熹和元月华,脸上犹带了朗朗笑意:“尉迟肃私自联络五王,假传勤王诏命,忠城王夫妇受邀来此,不会也是同谋罢?”
“臣全然不知!”宇文熹慌忙跪下,元月华眸中有隐恨不平之色,抬眼却见阳渊并未看向她,反而与高珩冰冷审视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无端地觉察到了几分心虚,膝下一软,随宇文熹一同跪下请罪。
她本以为阳渊会借机折辱,不料片刻后他便抬手,言语带了些慵懒之意:“不过是吓吓忠城王,殿下如此惶恐,倒教本公惭愧。”他下座,亲自扶起宇文熹,目光不经意与元月华交接,却未做半分停留,“听闻世子刚刚出生,本公为殿下备了礼,也算聊表心意。”
他此言一出,宇文熹和元月华都惊骇莫名,宇文熹看了一眼元月华,那目光多有审视犹疑,元月华面色一紧,别开脸道:“素昧平生,公爷不必客气。”
“怎能说是素昧平生呢?”阳渊悠悠道,“王妃乃本公义妹,本公当然惟愿妹妹妹夫恩隆情好、白头偕老。正逢弄璋之喜,若不送上几分薄礼,倒是本公薄情寡义。”
“孤也以为甚是。”一侧的高珩亦开口,他掺和这热闹比起阳渊还名不正言不顺,偏偏神色却一派坦然,倒似理直气壮一般,“孤行迹匆忙,礼难免薄了几分,便蹭着遂国公的心意,稍会儿一并送去了。”
他们一同离去后,宇文熹仍云里雾里,元月华银牙紧咬,心中那丝隐隐的怨愤从未如此刻般膨胀,教她难以咽下的意难平。
她是真心爱过阳渊的,新婚之夜她自团扇后看到他重衣绾发,红色的婚服在青庐烛光中颜色暗沉,神色亦有几分忧郁。她不免有些迟疑畏惧,他却抬眼对她笑了笑,将团扇置于瓜果之下,说我会对你好的。
他确实对她很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为她画眉时神情专注,恍然也有恩爱夫妻的浓情蜜意。若非造化弄人,她现下还该是他的妻子,不必费力管束恃宠生娇的姬妾,也不必背负抛夫弃子的恶名。
父母要的权势富贵,阳渊本也能给他们。那日她离开国公府,看到他抱着孩子坐在堂前时脚步分明也迟疑了。若是她再犹豫几分,她一定也会真的不顾一切留在他身边,有圣旨一句“自行去留”,她是可以留下来的。
遂国公如今在北周独大的盛势,她本该同享。
可现在丈夫不再是曾经的丈夫,儿子也不再是曾经的儿子,她陷于过往,揽镜自照时都能发觉眉目间的幽怨以至尖刻,尉迟肃死了,再也无人能威慑他的权势,而他也当真绝情,还主动以兄妹之名送上贺礼。她未曾做错,不过是依从父母之命,何以便落得如此结果?
是造化弄人。而造化原不该弄人。
“你给她准备了什么礼物?”
转过回廊时,高珩忽然偏过头问阳渊。阳渊脚步一顿:“你真当我准备了礼物?”
高珩挑眉,阳渊拉着高珩的手摇了摇,讨巧道:“我都不晓得她会来,哪会给她备礼?不过是在宇文庐的府里随便挑个东西罢了。”他反客为主,笑yinyin地问高珩道,“那行哥又打算送她什么呢?”
“没有想好,还等着你拿主意。”
阳渊很想哈哈大笑,顾及着场合却只有生生忍住:“行哥是不高兴了?”
“她辜负你,母家夫家都与你为敌,可你还对她示好。”
“可她毕竟是阿康的阿娘。”阳渊举目,眼底有一层薄薄的慨然,“行哥心疼我,觉得我委屈,可细细想,我对她也并不称得上问心无愧------我开罪宇文羿时,也未曾想到可能会连累她,她后来改嫁,未必不是因为恨我薄情。”
“锦衣玉食的贵族子弟,未必人人都重情重义。”高珩静静道,伸手替阳渊掠过鬓边发丝,阳渊身体不自觉颤了颤,听到是高珩的声音才平静下来,“她既已琵琶别抱,为他人生儿育女,你当她是相忘江湖的陌路人便好。”
“我早当她是了。”阳渊轻笑道,握着高珩的手走回房间。推开门后卫映刚刚起身,揉着眼睛向他们走过来,阳渊猛力抓了抓他的头发,卫映气得清醒,狠狠打了把他。
第十六
整顿完灵武的情况后阳渊便要回长安了,他如今在北周朝堂已然全无敌手,离自取帝位不过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