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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昨夜一见,这一整日便过得格外快,眨眼到了晚上。
晚膳后,桑汀照例去书房听训,这是最后一夜了。
桑决望着书架前悬挂的画像,许久没说话。
那是裴氏,是桑汀的母亲。
“爹。”桑汀轻声开口,“从小到大,您待女儿很好,若有缺失,如今也都补回了。”
桑决是个好丈夫,却未必是好父亲。他自是明白这点,眼下将目光移到闺女这处,缓缓开口:“阿汀,欲戴凤冠,必承其重,爹最后再问你一次,如今有过一丝一毫的后悔吗?”
“没有。”桑汀很快笑着答,像此前几夜那般,语气轻柔却透着坚定:“没有一点后悔,我想和他过一辈子,无论荣华富贵,还是变故险境。”
桑决准备的后半句话,也因此没有说出来的机会。
——但凡女儿这几日有一星半点的悔意,他豁出这条老命也会护她平安躲开。哪怕对方是东启帝。
为何要婚前不得相见?
桑决怕他这傻闺女心性单纯,涉世未深,被男人的甜言蜜语哄得没了理智,日日溺在一处,所思所想都有那人的痕迹,人想要冷静,需独处。
可是独自冷静了十日,桑汀的回答永远是没有,反倒是被分离逼出了思念来。
父亲老了,凡事权衡利弊,最明白帝王不是良配,却不会不顾女儿的意愿,他想起那夜落水,东启帝大声吩咐的' 先救桑决桑恒' 。
桑决释然,笑了笑,挥手说:“你回去吧,早些歇息,明日风风光光地从府中出嫁,爹这辈子平庸无所为,但愿护你周全成人,求得你所愿。”
桑汀眼眶酸涩,缓缓跪下,额贴地,算嫁前,对父亲的第一别:“女儿告退。”
夜色浓了,几个时辰后,天边乍现一抹金光,晨光的熹微渐渐笼在江都城上方,二十九,是个极好的日子。
桑府里外焕然一新,小厮仆人正在院里厅外仔细洒扫,准备迎接客人,欢声笑语衬着门上对联窗花,红火喜庆。
天灰蒙蒙亮时,其阿婆便轻轻叫醒了榻上酣睡的少女,去沐浴,几个宫人端着梳洗物件排成排地候在寝屋里。
桑汀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其阿婆忍不住打趣:“娘娘,您头几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如今快要风光大嫁了,倒是好眠!”
笑眯眯说完,其阿婆回头吩咐:“咱们动作快些,好给娘娘梳洗装扮。”
几人笑声:“是!”
桑汀:“……你们只管拿我逗乐好了。”
于是几人嬉笑着说“奴哪里敢!”,一面将盆與巾帕梳子拿来,拥着她在妆台前坐下,其阿婆则去端了一碟子糯米糕来,桑汀只看一眼便飞快摇头,模样娇憨:“我不吃!”
其阿婆哪里没想到她是何心思,笑说:“您身形窈窕纤细,便是吃完了这一碟啊,也无妨。”
桑汀先摸了摸平坦的小腹,一夜未进食,她是有些饿了的,在其阿婆的笑脸下,犹豫再三,只捏了一块来吃,只怕吃多了,到时候穿不进嫁衣啊!
好丢人的。
宫人已经开始替她描眉上妆了。
不多时,镜台上便见少女明眸皓齿,姿色本就天然卓绝,巧手点缀之下,妆容Jing致映丽,愈显美人婀娜多姿,顾盼之间,璀璨生辉。
大红嫁衣量身定做,金丝银线嵌珍珠,繁琐服饰一一穿上身时,腰上仍是盈盈一束,身子窈窕婉约,丝毫没有半点拘束,姑娘玉面绯色便更生动了,隐隐还有些许懊恼。
“阿婆。”她声音软软,看向桌上那碟子糕点。其阿婆立马给她端来:“瞧瞧,老奴就说,您还不信!”说着,便拿筷子夹了一块递到她嘴边。
桑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张嘴咬了两口,怕弄花了唇上胭脂,她动作小心,正此时,寝屋外的锣鼓鞭炮声响起。
有宫人在门外高声:“皇上来了!”
“唔……”桑汀急忙咽下那软糯的糕点,腮帮微微鼓起,可招人爱。
“嘿哟,这是皇上来早了!”其阿婆与宫人忙将凤冠取来,仔细替她戴上,凤冠熠熠生辉,发髻两侧的簪花富丽典雅,这下子,他们拥簇的少女比方才更耀眼夺目了,世上之于美感,没有' 最' ,只有' 更' 。
几人看得痴了。
曳地裙摆绘着鸾凤和鸣,热烈似火,不失尊贵斐然,红盖头的边角亦Jing心点缀了凤凰羽翼,盖上后,眼前便黯了一瞬。
桑汀看着眼前坠下的流苏穗,手心沁出细汗,之前漫长的等待,从昨夜开始便快得不可思议。
等着迎亲鼓点响起,其阿婆才牵住她的手,温声说:“娘娘,吉时到了。”
桑汀轻轻呼了一口气,抬脚迈出去,出闺房,是父亲在门外。
她声音含着哽咽,唤了一声“爹。”
“孩子,大好的日子,莫要哭。”桑决说着却已是眼眶微shi,从其阿婆手中接过闺女,父女往正堂去。
耳边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