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家的好感再次降低。
数个数有那么难吗?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回应他的只有巴黎宠儿的一如既往。
“啊,弗里德,你看我的发型衣着有没有问题?我这一身是否妥当?”
“……恕我直言, 弗朗茨,就算你现在披着睡衣, 也没时间回去换衣服了。”
如果不耐能具现化, 那它一定会在肖邦头顶标上一个鲜红的十字路口标志。
可惜现在是十九世纪, 我们只能看见他额边隐隐跳动的青筋。毕竟李斯特反复确认的东西,正是先前折磨过他的——这个男人在出门前, 甚至来回换了十套衣服!
如果不是自己发出的邀请, 波兰人甚至怀疑匈牙利人要去赴一个绝对正式的约。
“睡衣?主啊,弗里德,你竟然——”
“闭嘴, 李斯特,那是我的、未婚妻,请不要随意调侃。”
金发的钢琴家接收到身边好友的不悦后,扁嘴安静下来。
肖邦总算能重新收拾下心情。明明去见他的宝藏是件高兴的事,绝对不能被人败坏兴致。
“弗里德, 安亭街,我们要到了。”
金毛鹦鹉又开始兴致高昂地叽叽喳喳,好像这条街他从未来过那般新奇。
要不是为了欧罗拉, 为了推荐信——
肖邦只恨除了李斯特自己,任何人都不能令那张嘴停歇。
仁慈的主啊,请原谅,他真的只有一瞬间,想把这个人从马车上踢下去。
……
等到了目的地,李斯特一把拽住肖邦,指着某个方向。
蓝眼睛的青年瞧了眼,发现对方所指的玻璃窗后,呈现出欧罗拉弹琴的影像。他的眉目瞬间就舒展开来,琴声非常微弱,但隐约可见弹琴人的心情。
肖邦的唇线开始有了温暖的弧度。
不为其他,他知道她心里晴朗,他的世界就不会有云翳。
“我们悄悄地进去——弗里德,我想听听她放松时会弹什么样的曲子。你对此有什么猜测吗?”
“……说不好。虽然有些遗憾,但这样的情形,她应该不会弹我的曲子。”
直爽的匈牙利人立马送了看似一本正经的波兰人一记白眼。
是是是,你的未婚妻小姐最喜欢的是肖邦……我听见啦,记得很清楚。
“所以,我的提议你怎么看?你难道就不好奇你的宝藏真正的内心世界?”
“……”
肖邦没有立马给出回答。
就在李斯特准备放弃说服他,迈步去敲正门的时候,他发现好友已偏离的原本的路线。
完美。
果然弗里德,会别扭地在意这些小细节呢。
……
越靠近窗子,琴声就越加明晰。
李斯特还没跟上肖邦,就发现他似乎石化一般,停在枣色的帘幕后一动也不动了。
他连忙轻步快移过去,顺带张起耳朵。
嗯?贝多芬的《c小调第八号钢琴奏鸣曲》是怎么弹的来着——
向来最为推崇这位乐圣师祖的匈牙利钢琴家,也被屋内传来的旋律牢牢钉在地上。
作为改编钢琴曲的大师,李斯特先生没有不敢碰的题材,更不会有顾及。
只要他喜欢,只要他觉得作品值得传递给更多人听,他就愿意花些功夫把全世界都搬到钢琴里。交响曲、艺术歌曲、无词歌……区别只在于,改编曲中的“liszt”成分占比的多寡。
但他从来没有这样改编过贝多芬。
这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贝多芬钢琴奏鸣曲中巅峰的“悲怆”第三乐章,原本的戏剧性被反转成另一种戏剧——听上去就像乐圣突然从酒保手里接过一盏香槟,猛地滑进舞池,踩着稀碎活泼的小舞步,把悲怆演绎成云淡风轻的……嬉笑怒骂?
或许一点怒骂都没有。
李斯特赶紧挥散了脑海中近乎令人冷颤不断的惊悚画面,刚抬头就看到好友戏谑的嘴角。
建交已久的两人,仅用一来一去的眼神,就完成了一场交锋。
“哈,弗朗茨,听听这个贝多芬——你现在知道你乱弹我夜曲时,我是何种心情了吧?”
“……你就不怕她惹我生气?我可是会扭头就走的。”
“不,亲爱的好友,我非常开心我的小姐帮我报了仇。慢走,需要我附送一个挥手吗?”
“弗里德——”
一曲刚好结束,但结束也是开始,如果演奏家没有停止的意愿的话。
同样的节奏风格,同样的改编,只不过这次跳舞的人变成了莫扎特,旋律是他的四十号交响曲。
匈牙利钢琴家瞬间来了Jing神,他满意地看着波兰人再次化作一尊石像,心中豁然开朗。
哦,他发誓,从现在起李斯特最喜欢的女钢琴家,就是屋里的那位小姐。
如果湖蓝色的眼睛能说话,那它对另一双天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