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索瓦·彼颂‘先生’。”
“什么——”
近来被压制已久的风暴在此刻降临,佩蒂特快步跑到门前,忘记骨子里的礼数,张开手臂死死堵在门口。她眼睛瞬间红了,声音近乎嘶吼。
“你今天,哪都不许去!”
这是第一次,少女在长者身上,看到如此汹涌的心痛。
她大概知道,为什么自那天起,嬷嬷会如此反常了。
欧罗拉的心顿时化作一汪清泉。
她缓步过去,轻轻抱起这位长者——这是她第一次展现如此亲昵的举动。她感到佩蒂特的身躯一震,双臂虽颤抖却固执不放,但在她的颈项里,有一滴温热滴落。
少女的环抱的动作越发温柔,长者的眼眶里满是堆砌的珍珠,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个拥抱里被彻底释然。
“亲爱的嬷嬷,一切到此为止,我们重新开始新生活好不好?”
“我并没有吃亏,把嫁妆给彼颂先生一半,是他带我逃离沃德辛斯基时我许下的承诺——他还答应帮我们在巴黎找一个合适的住处呢。我想,你绝对不希望我做一个失信的人?”
“我懂你的顾虑,但真的没有关系。如果有万一的话,那彼颂先生大概就是隐晦和我表达婚约作废啦——你看,我只花了这点钱,就赎回了我的自由,这太值得啦。”
“嬷嬷,我承诺过你,一定能把你养活得很好,我绝对能做得到。”
固执的手臂终于垂下,时隔多日,长者终于重新拥抱到她的珍宝。
*
肖邦倚在马车箱内的窗前,身体随着前行轻晃。
他另一只手搭在膝上,旖旎的波光在平静的蓝色间闪烁。手中握着一封展开的简信,以及一张法兰西银行的票据。
原本就没被青年放在心上的承诺,未曾想被少女以这种方式兑现。
他还记得她气喘吁吁地敲击这辆正要驶向巴黎的马车车窗,在他打开车窗时把这样东西丢进他怀里,一脸满足地后退几步,示意车夫快走,嬉笑地望着车窗里他一脸状况外的模样。
“一路顺风——我等着你,彼颂先生。”
肖邦关于德累斯顿最后的记忆,是少女逆光站在原地,马车渐渐将他们的距离拉远,他看见太阳将她部分黝黑的发丝染成金色,她双手置在唇边,冲他的马车大声呼喊的剪影。
棕发的钢琴家不禁绽放出足以令巴黎沙龙里的淑女们尖叫的迷人微笑。
欧罗拉写在纸上的请求,肖邦早在几天前就给巴黎寄了封信。相信某个热心肠的匈牙利人,一定会看在他可怜的朋友面上,亲力帮他找一个最合适的住所——想到未婚妻的职业,他特意强调必须要有足够的空间放钢琴。
心情愉悦的波兰人对此十分确信,等他回到巴黎,说不定就能给留在德累斯顿的少女寄去住址和门钥匙了。
只是这张票据令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觉得烫手。
她付给了他将近半年的收入,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要知道,自1832年起,这位在巴黎流亡的音乐家,收入已经触到了巴黎居民小康与富裕阶级的分界线[1]。
肖邦决定把这笔钱用来交付欧罗拉的房租。
或许他还能叫上李斯特出来逛逛,顺带给未婚妻小姐的住处添上些必要的家具——虽然匈牙利人偶尔音乐审美偶尔会跑偏,但至少眼光永远不差。
回到巴黎后,似乎要忙上几天呢。
不过,感觉似乎并不坏。
肖邦浅笑着将那张字条送到眼前。
看得出来,欧罗拉写下留言的时候有些心急。她似乎不擅长写大众都习惯的连笔,即使是快写,字迹也极好辨认。
他将纸张重新折好,收进外套口袋里。骤然记起她对他的称呼,指尖微滞。
少女记得他们的对话不必使用敬辞,但唯独忘记道别的时候要叫他的名字。
彼颂,不是肖邦,但又是肖邦。
青年的轻叹消失在倒退的树影里。
“是‘弗朗索瓦’啊,欧罗拉。”
*
巴黎。
马车停靠在安亭街5号,留守在家的门仆立刻迎上来,搭手将肖邦接下马车。
“老爷,夫人没跟您一起回来吗?”
“夫人?”
肖邦为这个词住步,门仆已经跟随他多年,本性忠厚,绝不爱多嘴。
“抱歉,先生,应该是老仆会错意了。李斯特先生昨日来拜访您,我正好把您的信给他。他当场拆开后拍着老仆的肩说‘亨利,你家主人要步入婚姻啦’。我以为,您会和这位小姐一起起回来……”
“弗朗茨·李斯特!”
波兰人的好心情一扫而空,某人的名字几乎是从他牙缝中挤出来的。
他就知道,给这个人的信一定要写得谨慎些,那个单词他就该涂黑!
在巴黎,如果你想保有秘密,务必注意别在金发的匈牙利人面前泄露端倪——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