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行之那日见过谢孱云后,丹田隐隐有不稳的迹象,便去闭关了。
莫名想起了谢孱云之前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虚影沉yin半晌,且再去看看他的小弟子吧。
清静峰拔势甚高,傍晚的时候会起一层薄薄的雾霭,雾气围绕着竹林,竹叶上也沾染了许多晶莹的水珠。灵竹成片的栽种,风一吹满是清凉之感,,竹叶互相碰撞飒飒作响。
风停了,飒飒声却并没有作歇,君行之顺着声源处飞了过去。
却见到他挂念的小弟子在那挥剑砍竹子。
这是在……发泄吗?
一名拥有立道之能的绝世剑修,一时跌落凡尘,成为了一介凡人,便是那些道心坚定的天骄,恐怕也会这般巨大的落差激得心魔顿起。
谢孱云再强,也不过只是个刚及弱冠的青年罢了。
君行之负手而立,冷眼旁观着。
青年如今是凡人之躯,又重伤初愈,身体单薄得恨,以往轻易能挥舞的灵剑现在要两手交握才能抬起来,每一次挥砍都废了青年好大力气。
砍了两三下,青年便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休息一会,然后不厌其烦地继续。
即使他砍的竹子上只留了几道浅浅的痕迹。
君行之站在一旁没有一点想出手帮忙的意思,青年砍的那根竹子与周围的灵竹不同,是根十分普通的凡竹。
看了这么久,君行之自然看出来谢孱云不是在宣泄愤懑,他的动作没有一丝戾气。
那他砍竹子是要干什么?君行之饶有兴趣地继续盯着。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竹子终于被谢孱云砍开了一道缺口,就在破开的一瞬间,竟有一道水流从里面喷薄而出。
馥郁的香气在空气中化不开。
君行之嗅了嗅,神色复杂,这是……
“阿摇说这是凡间的酒,可以消愁。”青年一个人自言自语着,面上浮现几分茫然和落寞,“我现在应当……”
接下来的话他没说出口,只是沉默着用早已准备好的竹筒接住这些琼ye。
君行之注视着谢孱云的一举一动,装好酒后青年就准备回去了,夕阳的余晖下,他的背影茕茕孑立,虚弱得仿若下一秒就能倒下去。
犹疑了一下,君行之跟着他进了屋。
青年的屋依旧简单干净,与他上次来时并无不同。
除了……书架上多了许多书。
君行之顺着书名看了过去,青年读的书很杂,却都是些正经的书。
看到青年刚刚艰难砍竹的狼狈模样,君行之便能想象到他这段日子过得有多不如意。
不能舞剑,不能辟谷,生活琐事皆需自理。
可青年很坚强。
他没有歇斯底里,没有颓然堕落,而是将Jing力全都放在了读书上。
谢孱云在里间呆了许久,君行之便抽出了一本书卧在榻上随意翻看着。
等到谢孱云走出来时,他手里端着一套杯具。
君行之立刻知晓了青年的意图。
——他要温酒。
君行之想起了刚刚青年说的消愁二字,有点困惑,他既然没有因为失去修为自暴自弃,那又消的是什么愁?
谢孱云跪坐在地,君行之注意到他换了一套衣服,应是刚刚沐浴过,发尾上还带着shi气。
倒还是保留着簪缨世族的脾性。
君行之颜色淡漠的眸子里晕染开一丝轻浅的笑意。
贵族出身的公子养了一身浑然天成的矜贵气质,温酒的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君行之的目光从书上移开,一心一意地欣赏着青年的独具风华。
温过的酒香味愈发醇厚,简直争先恐后地要往鼻子里钻。
谢孱云不知天高地厚地倒足了满满的一杯。
竹酒有温养身体的效用,是故君行之也并未制止他喝酒。
哪知谢孱云之前哪里尝过酒,酒量奇差无比,仅一杯下肚后眼神就聚不了焦。
迷离得像是里面藏了一汪水,眼波也随之晃荡着。
艳色再也藏不住。
若是一般人在这,定要被这一幕刺激得兽目通红。
可惜,此间除了艳色不自知的谢孱云外,就剩定力强到令人发指的君行之了。
君行之卧在榻上,青丝垂落,神色一如既往地淡漠,只是那颈间的喉结,不甚明显地上下滚了滚。
喝了酒后的清冷剑修面色酡红,话也渐渐地多了。
他出世多年,却并非不懂人情世故。
自然也就知晓他沦为废人,外界会如何看他。
阿微搬进清静峰就是一个讯号,他被放弃的讯号。
可那些嘲讽他都可以不在意,他一早就立了道心,道身有损,道心仍在。
谢孱云有他自己的傲骨。
可——
谢孱云摩挲着手里的什么东西,语气模糊地喃喃了一句,“师尊自那日后……再没来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