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两下空气,去拿水杯,准备倒两杯,喝了,他们好好谈谈。但白椿岁误以为他生气了,坐立不安,眼泪不停地落。
水杯递到他面前,他也不敢接,泪眼蒙眬地看邱天元。邱天元没办法,逼着自己把语气放柔和一些,说:“喝水,别哭了,我……我没生气。”
说这个很可笑,他有什么理由生气,但白椿岁却好像安心了一些,用力点头,捧着水杯喝了两口。
“你是不是……我走了之后,就没有去上学?”邱天元问他。
白椿岁的手指按在杯壁上,按得发白,道:“不是……我只是……觉得学校没意思……”
邱天元道:“说实话。”
三个字就把他打回了原形,白椿岁六神无主,邱天元凝视着他,只一会儿工夫,白椿岁就丢盔弃甲。
“我……”他低着头说,“不想上学。”
十七岁的白椿岁,在自己的恋人被父母逼得离开了之后,却还安安心心地躺在病房里,接受最好的照料。
在那段时间里,他基本每天都哭,有时只是坐着掉一会儿眼泪,要到爸妈哥哥来的时间了,他就擦掉,躲进被子里,伪装成睡觉,有时也会哭得晕过去。他并不想这样,但他不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光是想到在他还一无所知地躺着的时候,邱天元正遭到怎样的责难,承担什么样的痛苦,在邱天元因为他而被迫离开的时候,却还要为他留下一封那样的信,他就觉得自己失去了控制,除了哭以外他做不到任何事。
他会梦到邱天元,梦到他们还在学校的时候,做的一些小事。都是无关痛痒的小细节,都是他们之间有过的小秘密。
然后在醒来的时候,他又要面对,邱天元已经离开了的事实。
其实邱天元的离开,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睡了一觉的时候发生的事。每次入睡,做梦,再清醒,就好像是在无数次重复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白椿岁有时候会想,其实梦里才是真实的吧。
所谓的现实,只不过是他的噩梦罢了。
但这场噩梦实在太长,太过真实,真实到他无法否认,无法逃离。
术后休养需要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之后,白椿岁能出院了。他在家里呆着,躺在自己的床上,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他就想到,他和邱天元相遇的那一天。
他去学校,只是想要寻求同伴罢了。
他想要找到家人以外的亲密,想要同龄人的接触和友爱。邱天元第一次陪他在草丛边蹲下,第一次和他说话,给他巧克力棒,送给他最真诚的关心。
最终却是这样的结局。
都是他的错。他那么卑鄙地想要得到友谊,想要得到爱,所以隐瞒了心脏病的事,愚蠢地牵连了邱天元。
事情已经闹成这样,原先的学校,自然也不可能去了。爸爸给他办理了退学,妈妈想要带他离开这个伤心地。他们小心翼翼地安慰他,将来还会有更好的同学,更好的环境——
但白椿岁只是迷茫地睁着眼睛。
然后他把头埋进自己的膝盖。
只有一个想法格外清晰:他再也不想上学了。
80.
从那之后,白椿岁就远离了学校。他们搬到了新的城市,住进了新的家,爸妈为新设立的公司分部而奔走工作,哥哥上了高三,学业繁重。
只有他无所事事,甚至畏惧于从家门口走出去。
白椿岁保持着从前的作息,早睡早起,吃完饭会在花园里走上几圈,权当做锻炼身体。大部分时候,他关在房间里看书,或者玩电脑,偶尔他也会和家里请的阿姨一起照料花草,以及坐在花园的亭子里发呆。
他就像一个被去除了电池的时钟,家人宝贝他,将他保护在安全的地方,接受最细心的照顾,保证他一尘不染,不受损伤。
只不过他的时间就停在了那儿,永远没再向前走过。
从小到大,他想做的事,从没有一项是成功的。他想要摆脱这个病,但就算做了手术,心脏病的恶性影响也不会离他而去。他想要得到友谊,得到邱天元的喜爱,但他喜欢的人却因为他而得到了最坏的结局。他想要让家人不再为他担心,但他又做了如此任性的事,明明知道不再上学会让父母伤心,但他仍然自私自利地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白椿岁想,这可能就是对自私的他的惩罚。
时间变成了一个没有刻度的东西,睁眼闭眼,一天就过去了。恍恍惚惚之间,几年也就这么被消磨走了。
白椿岁无意义地守在原地。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在电脑上,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点进那条娱乐消息,他又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白椿岁把《小城》的电影宣传照存了下来,那天晚上就躲在被子里,反反复复地看。
把图片托到最大,其他的主演都被排除出屏幕,只留下邱天元的脸。
邱天元成熟了很多,少年时期还略带着的青涩已经消退了,他的脸棱角分明,五官深邃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