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声音,无数无数的人都在告诉他。“你看你哥对你多好啊!”、“你哥哥对你那么好,你还……”
……
他站在世界的一处孤角,那处角落没有光芒,世界听不见他的声音。他想要冲出去,就只得以自己为刀刃、为冰锥,割得他们血脉喷张,也刺得自己鲜血淋漓。
那年他常穿一身黑色,哪怕是最炽烈的夏季,也总是长衣长裤将自己包裹。
不为别的,只为了不让顾沄看见他身上的伤痕。
他每隔一月,才有一次机会赴溪县去看望顾沄。他在心里反复盘算着日子,小心翼翼地隐忍咀嚼,期待着从许家离开与顾沄真正团圆的那天。
只要等许承泽做完手术,只要等他病情好转之后。
……他就能走了吧?
他一直在忍、在等,也在熬。
终于等到了他与许承泽的身体状况都达标,手术时间敲定。可未曾想,张嫚的死亡,是上天给他开的最残忍玩笑。
……
那天晚上,是个要下雨闷夜。他屋中空调坏了,睡不着,便起身到屋外透气。
下到别墅二楼与一楼的交界时,他看见张嫚正站窗前的风口,窗子开了一角,窗外的夜风呼呼灌进来,吹得白色纱帘肆无忌惮地飞,她的长发吹得飘起。
她似乎正在画画,她本身就是个画家。
她站在窗前拿着笔刷和调色盘正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副油画。直到似乎听见有人来,才慢慢转过头,空洞的眼睛望向他,渐渐的唇边竟还浮出了一抹微笑来。
“好看吗?”她问他。
她声音是种雾一般的飘缓,又转回头看向那幅画,伸出指尖似想轻碰,又缓缓停。
“这幅画的名字,叫《Aurora》……”
“我给它起了个中文名,就叫……《星河灿烂》。”
她轻笑,也不知究竟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他说。夜风和白纱将她整个衬得仿佛幽灵般的飘渺。
“可惜,现在还缺最后一份颜料。”
那画是一副星空画,宇宙银河展现在夜空,浩瀚瑰丽,广袤神秘。可夜空的尽头却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无数的星被吸进去,碾得破碎。又有无数的星从中飞出来,漫入光河。
他那时回许家已将近一年了,整整一年,他和张嫚的交流寥寥得一只手都数的清。
他的目光只在画上过半秒便低下头,打算想要错开她直接走。张嫚却猛地伸手,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
窒息感袭来的那一刻,许星河惊了,他甚至错觉自己看到的不是张嫚而是地狱里的修罗。
“为什么……为什么要抢我的!”
“为什么要出现,你们明明都已经走了,为什么就不藏好一点!”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
濒死的窒息如黑洞吸去了所有呼吸和空气,他震讶,惊忡,不顾一切掰住她的手腕,用尽全身的力量将她狠狠地拗开往旁一甩——
张嫚栽倒的那一刻,身旁所有的画架、调色盘、画笔等都哗啦碰倒了一地。她发丝凌乱地趴在地上,轻咳一声却是口血呕出来。
动静惊来了别墅内的其他人。佣人、保镖、许承泽许星灿等匆忙地赶来,惊慌地看着张嫚狼狈染血地倒在地上,而他站在身旁。
一片慌乱里,只张嫚反而痴痴地笑了。她口中反复呢喃着,“有了,不缺了……”然后慢慢抓起画笔,浸蘸了血迹轻点在画布上。
……
那之后,张嫚住入医院。
她原本身体就不好,一米七的女人,体重却只有八十斤不到。身体更是纸片般的薄。
住院以后,她的体质却愈加每况愈下,心肺功能急剧衰竭,个体全无求生意识,完全凭靠呼吸机存活。
那段时日也是他最难捱的一段日子。所有人都说是他推了张嫚、气病了张嫚。
学校里人人对他避而远之,许家上下对他鄙夷唾弃。而同许星灿交好的党羽对他进行的欺凌力度也越来越猛。他像一条脏污丑陋的丧家之犬,任谁都可踹上一脚。
可他还在等,也还能忍。
他不断不断地告诉自己,等。
等到张嫚痊愈出院,等到许承泽手术做完……只要他等到那天,一切就都能好起来。
他日等夜等,在一个个黑暗苦楚的日子里无助又耐心地等,可最终等来的,却是张嫚去世的消息——在许承泽手术日期的四天前。
……
许承泽的手术很成功。许承泽的手术完成之后,许星河曾以为这一切终于能结束了……
他捐献骨髓后的预后还算良好,第七天时,已经基本恢复,那日也恰时是他该去看望顾沄的日子,他在得了医生的批准后出院前往溪县。
那天他十分高兴,他以为他马上就可以离开许家,马上就可以同顾沄团圆了。他提前很久就给顾沄打过电话说他会过去。他迫不及待地想快点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