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条就是像她宁珏一样此路不通就去走下一条,哪一条都无所谓,哪一条也不会走向光明,只是短暂地活着。
这一切她都无法明说无法证明,她自娘胎出来之后除了需要呼吸新鲜氧气的那一嗓子哭号,其余时间都需要用自己幼稚的逻辑消化所有的情绪。
她不擅长安慰人也不擅长被人安慰,连在别人崩溃时或许需要拥抱都不太清楚,所以她就是站着,两手空空,让她想立即堵住谢一尘的嘴把人带回去。
可是她消化得很久,对各种情绪的分类细致入微,她知道许多情绪,她无法忽视。
沉默良久,她终于从地上捡起谢一尘,好像捡起一块被丢失的玩具。
“你去海京读书,我也去就好了。你把那些男孩介绍给我,保不准哪一天我跟着他们吃香喝辣。”
这话说得没边没际,谢一尘愣住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中国话啊,反正你就是在这里反对也没用,你姨妈要让你去,你就是要去。不如就接受事实,到时候那些好的男孩都被我抢走了,你姨妈也说不了什么。”
宁珏出的主意自然是歪理,但是她实打实地想让谢一尘换换思路,去大学说是见见男孩子,但知识或许让谢一尘忘了舞蹈去寻找别的东西呢?就像是去饿着肚子去商场买裤子,路过煎饼摊难道还能不吃两口吗?
谢一尘哑然,沉默良久,艰难地摊开手掌阅览自己的掌纹,试图从中窥出命运的奥秘。她十分迟疑,不太确定地询问宁珏:“你要去海京?”
“我没有家,去哪里都不亏。”宁珏说。
话是实话,但理不是这个理。
宁珏决意去海京,是有许立文和李娟娟的缘故在,她并不关心这两个人去哪里,是否能当上大明星,是否能拍电影。她只关心自己,她从许立文和李娟娟的对话中幻想海京的样子,全中国最大的城市,最繁华的地方,遍地都是机会,遍地都是黄金,她脑子里熠熠生辉,她几乎就要直接扒上去海京的火车了。
可谢一尘在黑暗中远远地拽住了她,她思忖着一个心里全是舞蹈全是白娘子的痴人到底要怎么办才好。虽然她不必担负谢一尘的未来,可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就像谢一尘出了车祸,她盘旋在派出所门口,要去探听些微的消息一样,出于某种联系——某种跨越了十年的缘分。
现在,如果谢一尘也要去海京了,那宁珏就一定要去了。
要是这样,一切都完满了,她心里很是满意。
谢一尘似乎被她说动了心,也似乎是在思考。她能做什么呢?谢一尘只是被姨妈牵着放到这里放到那里的一个木偶,她没了舞蹈就没了灵魂,她只好被提着走,她怎么会在意自己想什么呢?重要的事已经没有了。
她很快就给了答复,从谢女士那里也传来了确凿的消息,过上两个月就要来接谢一尘。
在谢一尘表明自己或许想要带上宁珏之前,宁珏捂住了话筒,摇摇头。
“你不是去海京么?”
“我是要去,但是我有些别的事要做。你先去,你去了之后,寄信回来,告诉我地址和号码,我会去找你。”
宁珏给谢一尘开的空头支票把谢一尘赶上了去海京的车。把自己留在平都收拾各种后事。
她在许立文家门外等他出来,站在楼底下的一块Yin影处,生锈的单杠旁边挂着谢一尘留给她的米色外套。从二楼的窗户能看见一个妇人自以为隐蔽地隔着玻璃打量宁珏的质地,她装作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二楼刚刚还在抱怨马桶又堵了到底是谁杀千刀的拉了那么大一泡屎。
许立文穿着个白汗衫就跑了出来,踏着虎虎的大步过来,他演许仙是不合适的,虽然是笑眯眯的长得很秀气的,但实在是很适合演杨子荣,正气的凛冽的模样。
“今天刘荣光有事呢,你等我把车推出来,带你去公园遛弯儿去。”他一抖衣襟,往裤腰别了几下衣服下摆,快步地推出辆老飞鸽,擦得亮堂,看不出是有些年纪的东西。
“怎么天天遛弯,你不是要试镜去?也不准备几段台词?”宁珏有件事算计他,所以铺垫了几句。
“我准备了!”
路上的风把许立文的朗诵撕得断断续续的:“暴风雨!暴风雨就要来啦!”
“这是勇敢的……海燕……在闪电之间……”
谁是勇敢的海燕?宁珏没有听出来。
她鉴赏水平不够,她不是个文化人,可她知道谢一尘即便没有起舞,那一刻在舞台下站着,她也信了那就是那出戏绝无仅有的女主角。
可现在,许立文绝不是什么海燕,她听不出来,只听出他欢快地大笑着:“——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她敏感的情绪变成源源不断的意象,让她确认许立文并无什么演戏的天分。
“很好啊,到时候你当了明星,肯定就不回来找我们一块儿玩了。”
“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许立文大声强调,自行车立即歪歪扭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