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境下午刮起的风是黑的,他熟练地用围巾捂住半张脸,把自己打扮成半个恐怖分子,继续前行,拧了拧腰间的螺丝,把厚重的耳机垂在耳朵上,确保训练营的笨重终端完好地挂在身上。
这是训练营刚开始的时候,我并不在场,虽然我在场我其实也认不出来方则亦,就连他别有用心地戴着我送他的围巾我也认不出那是我送的,那是我在百货大楼随便买的,转口说是我亲手编织,方则亦也没戳破,小碎花和粉流苏在沙境中变成灰黑一片。
在训练营的消息放出的第一时间,方则亦就报名加入。
老实说,我与他的关系停留在酒rou朋友四个字上,说出去是男女朋友,实际上我只是把他当唐宜的男版,他在想什么,我都不清楚。
我也没在乎过他在想什么,我一直觉得我是他在修真界上升的一个梯子,一张传统门派的名片,而他只是我孤独时候的陪伴,互相利用,仅此而已。
所以,对于天人,对于自由党,对于我打算赌一把去修罗地狱这件事,我根本没有对方则亦讲,也没有对他讲的想法,不像对师兄,我会想要解释一二。
但我无法阻止他想要知道真相。
自由党宣称自己知道绝大部分真相,在这种情况下,自由党在政府在军方的棋子全体出动,清理了一切阻碍,修真界不知道为什么也大开绿灯,或许是因为时代变化太快,谁也阻拦不了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我不知道是因为他曾经离真相的见证者——我,离得这么近却仍然和真相擦肩而过而感到愤怒,还是怎样。
这是训练营的第十天,方则亦还停留在第一阶段。
当然,所有人都在第一阶段。
在几万人的报名中筛选出数千人进入训练营,前十天中,因为剧烈的沙尘暴和自由党空投的异兽的攻击下,只剩下了三千人在沙境中徒步前行,数字还在不断减少——直播间实时报出退出者的名字,为数不多的晶眼晃荡在沙境中。
我沉默地看着直播,在所有参与者的名单中寻找着熟人,最后找到最熟的人就是方则亦,还有麦子。
作为一个囚犯,我的待遇实在是有点儿好,我喝着上好的茶和足够好吃的点心,坐在柔软的恢复舱中咀嚼食物,在报纸上出现就会上头条的理事长就拖着个三条腿的破凳子坐在我旁边,根据我看的这些东西依次解说之前发生的事。
我这才知道,自由党申请沙境那么一大片地方闹出这么大动静,完全是得到了修真界的许可。
“也就是说,你们早就知道天人的存在?”
“是学术争论,”理事长和我一起边看直播边解释,“联邦建立之初,从妖族手里接管了此物,但是最初不知道这是什么,只知道妖族皇帝和其残余势力在这里,所以处于政治需要,分出一些研究人员进行研究,最终知道了将人的神魂直接上传白塔的方式,经过周密的准备,几位先驱进入白塔……经过了和妖族的磨合,接手了妖族关于天人研究的全部遗产。”
“但是你懂得,意识形态的战争远高于所谓的外星人,天人,甚至联邦内部怀疑这是妖族的Yin谋……恰好那段时间学界出现了一种言论,就是妖能灵能同源的说法……事情太巧,人类对妖族的恐惧深刻心底,以至于无法理智看待,议会和侠士联盟出现了一边倒的恐惧,认为这就是妖族反扑骗取人类信任的开始……所以,针对学界,展开了一场肃清运动,将所有说妖能灵能同源的学者……都指责为jian细。”
我想起青龙城寨的老者,想起我和唐宜偷偷摸摸研究这件事,默默点点头。
“等到后来,议会换届,一届又一届,也没有将这件事平反……而第一批进入白塔的研究人员陆续去世,他们的报告中无一例外地证明,妖族所说的是对的。”理事长看看我杯中凉了的水,抬起手重新加热递给我,我捧着杯子,听得格外入神。
“天人,外星人,不管叫什么,他们有什么目的,是善是恶,如果公之于众,都只代表一件事……”
“恐惧?”
“对,恐慌,我们完全不了解他们,一旦把信息公之于众,刚结束战争状态还没多久,凡人界经济发展还不稳定,修真界也没多少强者,而且管理散乱,一旦被人知道了,恐怕不等敌人来打,我们自己的社会秩序就会崩溃,然后华夏星自己把自己毁灭。”
我深吸一口气,我仍然在想唐宜,她说过一些……类似的话。
“那时候你应该还小,应该察觉不出世界的变化……凡人发射卫星的频率更高了,准确说,开放了商业卫星的发射权限,这样所有大财团都可以发射自己的卫星。即便是议会,绝大多数人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修真界也开始筹划改革重组的事…… 但是无法言明,只好说是为了社会发展云云,实则是为了整合力量,为天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行动作准备。”
“我师父去过天人那里,但是她反对改革。”我说。
理事长叹了一口气:“她一向不参与修真界的事,但是她居然比我们更早地直接去了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