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将那琉璃罐拿起,拍着床沿仰头笑道:“仙人坐下看,我给你掌灯。”
水镜依言坐下,借着那萤火微光, 低头慢慢将那叠纸一页页翻看起来。
哦, 还真不是邪门歪道。
允和曾问过他父皇的那些问题,他都在这里写下了答案,针对琼、桑的国情列出了数种可行的措施,还将琼、桑现行律法去粗取Jing, 并入大銮律法之中进行糅合。
除此之外, 竟还有为白赫准备的预案,只是这一部分内容很少, 似乎才刚刚开了个头。
“你这个……”
水镜指着其中一条从白赫律法中延伸出的律文,允和立刻凑上前,一脸虚心求教道:“怎么了?”
水镜道:“造谣传谣之人,以谣传所致最大伤害施以刑罚,是怎么个意思?”
“哦,”允和正襟危坐解释道,“这是说,若是有人造谣传谣,而他人因听信谣言行危害之事酿成恶果,则造谣之人需承受同等的伤害。”
水镜点了点头,沉yin片刻,问道:“那若是有人行危害之事酿成恶果后,声称是因听信谣传所致,构陷污蔑他人,你要如何分辨真伪?”
允和舔了舔嘴唇,答道:“谣言需要成型必有一定规模,至少数人参与其中,若只有一人指认,而无佐证者,自当不予采信。”
水镜笑问道:“那若是被指认之人恰好人缘不佳,周围众人为报私仇在他被指认后与构陷者沆瀣一气,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又当如何?”
允和噎了一下,皱眉抿了抿嘴,似乎是在冥思苦想。
水镜放下那叠纸张,宽慰道:“不必着急,你可以慢慢想。莫说你这只是草案,即便是各国现行的律法,错漏之处也不在少数,你不必急于求成。”
水镜回头看了一眼床头的书册,果然都是各国史书地志,门类倒是齐全,但说到底也只是书册。
允和所拟的草案堪称详尽,但疏漏之处也着实不少。
琼、桑那部分估计是已经经过反复推敲修改,所以还算完善,但关于白赫的部分就着实粗糙了些。
这也怪不得他,他毕竟年岁尚小,还无机会去各国实地考察,身边又没有如释酒那般阅历丰富之人加以提点,能仅凭书册将草案拟到这个程度已属不易。
至少,这份用心比他父皇那句“顺其自然”要有诚意得多。
允和十分坦然地接受了水镜的宽慰,但忧虑并未减少,轻叹了一声道:“只怪我生得太晚了些,若能早些长大,亲自去各国游历,便不必像如今这样只能凭借史书地志隔靴搔痒了。”
水镜笑了笑:“关于琼、桑的部分你都写得不错,至于白赫这部分,你毕竟才刚刚起笔,有疏漏也在所难免。”
允和点了点头,道:“海东青发狂一事事发突然,我也未料到父皇会借此动兵,实在太过仓促,我到现在连白赫地志都还未找全。”
水镜笑道:“是因你母后监管甚严,派人监督你卧床静养按时就寝,你根本没机会去找吧?”
允和愣了愣,随即道:“你方才看到莫姑姑了?”
“嗯,”水镜点头道,“你母后还真是为你Cao碎了心,派人嘱咐你那两个婢女清理你房中所有书卷笔墨也就罢了,连铜镜金箔玉器之类也要撤走,生怕有东西反光让你看见自己脸上的伤。”
允和闻言一乐,俯身将床头那暗格打开,从里头拿出一块巴掌大的磨得十分光滑的黄铜,在手里掂了掂,道:“喏,其实我早就照过镜子了。”
水镜调侃道:“那你哭了没?”
允和摸了摸脸上伤疤,漫不经心道:“很丑吗?”
水镜故意道:“挺丑的。”
允和“啧”了一声,斜睨水镜一眼,但很快又不以为然轻松道:“丑就丑呗,反正本太子又不靠脸吃饭。”
水镜看着他这得意又率性的模样,心说先前果然没有猜错,这位太子真是个乐观豁达之人。
允和将那黄铜扔回暗格里,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道:“欸?莫姑姑应该是亥时来的,你看见了她,所以你先前是一直在外面吗?”
反正都已经现身了,水镜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点头道:“嗯,本只是路过你屋顶,结果被你那两个婢女一惊一乍吓得没敢动。”
允和嘿嘿一乐:“她们就那样,以为我被海东青挠了几爪子之后就连鸟都听不得了,所以才……欸?那鸟叫不会是你发出来的吧?”
水镜好笑道:“我上哪给你发出鸟叫去,我又不是鸟仙。”
允和立马被带偏:“那你是什么仙?”
水镜撇嘴想了想,道:“水仙?”
允和怔了怔,噗嗤一笑道:“我还茉莉牡丹芍药呢。”
水镜跟着笑了笑,并不甚在意,反正他也没名字,这“水镜”二字还是跟条鲤鱼共用的,旁人如何称呼都无妨。
“对了,”水镜忽然想起一事道,“你等会啊。”
说完,他起身从来时的窗子离开,跃上屋顶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