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想到自己以后也会变成她这样,面色苍白,连头发都不剩几根。到那时候陈歌不知道会不会嫌她丑,他的那对父母会不会更为难她……
登时,钟香巧就对面前的女人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情绪,一样的绝望,一样的痛苦。
“抱歉。”面对女人,钟香巧慢慢冷静了下来。自己现在还没有病入膏肓,也不像这个陌生女人一样一脸病容。她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可以活下去。
白衣女人还是微笑着,冲钟香巧摇摇头。
“就算是还有一天活路,也不能放弃。”
“你不懂,我真的太难了……”钟香巧没有任何人可以去倾诉。她的生活被家庭团团围绕,她的身边只有年幼的孩子,懦弱的丈夫和咄咄逼人的公公婆婆。
她甚至只能与这个才认识不到10分钟的女人敞开心扉诉说她这些年所承受的苦楚。
“这有什么的呢?”女人听完钟香巧的抱怨后,依旧是那副温柔的,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了,都不是男孩。”女人的手抚上自己干瘪的小腹。
“我的身体实在是撑不住了,最小的那个孩子流了,我也一病不起。”
“等我睁开眼的时候,他们全都跑了。我的丈夫和他的家人,他们把我扔在医院里自生自灭,我也联系不到他们。”
钟香巧听女人说着,心都要揪起来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人,简直跟陈歌他父母一个样恶心。
“好在我还有家人,他们没有放弃我。”女人温柔地笑了。
她歪着头,眼睛清澈得看不出一丝Yin霾。
“但是为了给我治病,他们花得钱已经太多了。”
钟香巧以为女人接着会说,她想要放弃了,劝自己带着她的那份力量活下去。这是安慰人惯用的方法。
“但他们说:‘只要你能活着,我们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你能活着,我们就开心了’。”
“那时候我就在想,我一定要活下去,活给他们看,更要活给我那个没有担当的丈夫看,让他知道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错误。”女人把头转回去,低下眼睛。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从女人的侧脸直射进钟香巧的眼睛里,让她看不清女人的表情。
“你的脖子,没事吧?”钟香巧完全被女人的故事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开始追随着女人的一举一动,对她的经历感同身受,仿佛自己就是面前的这个女人一般。
“啊……你说这个啊。”女人僵硬地转动了下脖子,又再次面冲钟香巧。
“我在床上躺太久了,脖子都转不动了,像断了一样。”女人开了个玩笑。
“你的陪护员呢?”
“治病花了这么多钱,我是请不起陪护员的。”女人微微一笑,“平常就只有我的家人和护士在照顾我,今天我好不容易才被允许出来走走。”
女人手指着背后医院综合大楼的上面一层的一个窗户:“我就住在那个病房。”
“这样怎么行!”钟香巧说道,“你一个人这样出来太危险了,万一有个什么事都没人帮你。”
“没事的,我每天都从窗户往下看,这个小花园没有都有很多病人在散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钟香巧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还处在死亡的恐惧之中,转头就变成了一个啰嗦的老妈子。
“世界上的好人也多呢,就像你一样心地善良的人。”女人站起身来。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要不然护士该来找我了。”女人拍拍自己的白裙子。
“你愿意送我回去吗?”她笑着看着钟香巧。
“可以……”钟香巧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着女人的那张脸就不由自主地答应了下来。她不是个老好人,她的孩子还在家里等着她,她没有时间送女人回到病房。
可她清楚地听到自己说出了“可以”两个字。想继续开口的时候,她却觉得自己送女人回去是理所应当的事。
钟香巧搀扶着白衣女人慢慢地往综合楼去,路上每经过一个人,都会对钟香巧投以奇怪的目光。
钟香巧被这些人盯得不自在,也摆出一张凶狠的脸瞪回去。
行人果然不再盯着她看了。
等她和女人走远后,那个行人才对自己的同伴说:“你看那个女的,年纪轻轻就得了疯病。看样子跟正常人也没什么区别,要不是她摆出一副‘扶着什么东西’的样子,我还真认不出她是个Jing神病。”
同行的人也附和道:“可不是嘛。这疯子就好好待在疯人院里好了,没事往外面跑什么跑。”
“诶诶,晦气,别说了别说了。万一等下她发疯记住你了回来打你,你找谁说理去。”
“晦气晦气。”两人纷纷闭了嘴,不再讨论钟香巧。
进了大楼,钟香巧和女人走进电梯里。
“几楼?”钟香巧也没回头。
“十四。”女人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