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生命野蛮而直白。
前些日子买的羊rou都已经吃完了,他当时正饿的两眼昏花,脑子里思索怎么样能再赚些钱。
半月前他跟着城里的叔叔们出了趟门,一路帮着理货赶驴,一去十天,赚了一小笔钱。
他花了一半钱买口粮,剩下的买了只小羊羔,想着放家里养养,等大了卖出去又能赚一些。
谁知昨晚风太大,羊棚的柱子被刮翻,等尤桓听到动静抹黑出门查看时,整个羊棚已经七零八落,破破烂烂的柱子躺了一地。
羊没了。
一只羊对他来说实在算得上贵重物件,更何况他的钱已经花光,若是羊就这么丢了,后面的日子又得怎么过?
就这样,这么个不大点儿的小人,披着整个天空的星辰和风沙,咬着牙踏出家门,带着不找到羊就不回头的决心,毅然决然,脚步坚定。
世间事若都能完满,人便也不会一直抱着期待不放手。
倒霉总是比幸运来的早、跑得快、缠得紧。于是,幸运无论怎样紧握都容易逃走,苦难却不管多努力挣扎也摆脱不得。
几个时辰后,他披着千里朝霞万顷日光,带着满身的尘土和疲惫,回到了破旧的屋子。
他终究还是没有寻回自己的羊。
走了近一夜,又累又困,他顾不得别的,喝下一大杯凉水便往床上倒去。
困倦拖着他坠向黑暗,可饥饿却吊着不让他解脱。两头互相拉扯神经,他只觉得从太阳xue一直到胃都在疼,火烧一样。
累到极致又无法安眠,他的脑子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起来,闪过无数人、无数事,走马灯一般,始终也没有着落,只是一直想,不受控制的想,像是在承受某种酷刑。
或许过几天自己就要死了吧,他想。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又或许等他这一觉睡下就再也起不来。
他一想到死亡,心里就仿佛解脱一般,但同时又难以自持的生出愤怒和厌恶来。
他恨透了死亡。但也并不热爱生存。
世人都说人生最苦,莫过于生离死别。他却只是轻蔑一笑。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活下去才是最苦。
可这种苦楚尚且还是人间的滋味,他并非颓唐退缩的人,更不屑于逃避。于是哪怕再苦,他也得活下去。
脑中浑浑噩噩,他不知怎的就起了狠劲儿,咬着牙将眼睛撑开,耳中嗡嗡一阵过去后,接着便是敲门的声响。
他警觉的看着门口。
这个敲门声太过陌生,他拿不准该不该去开门。
外头那人却很有耐心,一下又一下,不急不缓,不轻不重。当时他想,这人一定很有耐心。
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小,不懂什么叫先礼后兵。
他看着自己家岌岌可危的大门,最后还是打开。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他警惕的看着他,冷淡而又充满攻击性。
虽然他比那个男人矮了一个头都不止。
他没想到,这个不速之客竟然是阿姊的朋友。他更没有想到,他不远万里而来,却只带来了阿姊的死讯,和一个留给他的镯子。
那个瞬间,他的怨恨充斥着整个胸膛,对阿姊,对自己,更是对眼前的男人。
他宁愿阿姊为了一个大梁男人抛下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好好活着。这样,他也只会偶尔怨恨一下,然后就可以自顾自的活下去。
总好过现在这样绝望。
这个男人说阿姊托他来照顾自己。可是她走了这么多年,自己分明也活了下来。
真要照顾,为什么当初要走?为什么不自己回来?
将全身的刺都竖了起来,他甚至掀了油灯,只想让这个男人离开。
然而这个男人却仿佛油盐不进,最后被闹得狠了也不走,只是态度冷了些。
但他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
野兽般的本能让他张牙舞爪的气焰不自觉的收敛起来。
“记得赔我盏油灯。”
他记得自己当时这么说。
男人带回来的不止油灯,还有食物。他的确饿得很了,脸面和骨气在饥饿前不值一提,他便也刻意忘记方才自己的不客气,拿起食物狼吞虎咽起来。
这个男人彻底在他这里住下了。
后来他也问过花晋,“你这么一个公子哥,当初怎么在我那个破地方待下去的?”
花晋只说:“一开始是受人之托,后来看你脾气这么野,就想把你这个狼崽子管好,省的以后咬人。”
这人最喜欢骂自己狼崽子,他气的要和花晋打架。
其实他当年和花晋打过很多次架。说是打架,都是他单方面挑衅,再单方面被收拾。
时间一长,他也算是看清了。打又打不过,赶也赶不走,他便也熄了心思。
更何况,有了花晋之后,他就再也没挨过饿了。
原本的小屋子修修补补,里头的家具则全都换了新,花晋时不时会出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