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仕康坐在特殊材质处理过的玻璃后,仿佛坐在虚空里。
玻璃那头,最该死的是顾城。
顾城说要见他,无异于向他求饶。
季长官一点头,玻璃后的强光瞬间熄灭下来,换成了最普通的吊灯光。
顾城被人拖到别的地方,季仕康随后步入石牢内,把地上昏迷过去的顾眠风打横抱了起来。
短短几天的时间,她的身体愈发轻盈,在他的怀里就如一片苍白而脆弱的羽毛。
他问自己做的过分不过分,这过分吗,然而他从来没有对敌人心慈手软的习惯。心慈的人做不了统帅,手软的将领随时会被人要去性命和威严。
顾眠风被带到地面上,在保安局戒备森严的套房内,军医过来诊治。
“怎么样?”
季仕康背对着房内,视线透过方格黑条纹的玻璃窗格往外看,外面是一片蔚蓝的天际,秋末里少见的好天气,却让他心生厌恶。
军医翻着顾眠风的眼皮,探查她的心脏跳动频率,在她身上这里查查那里敲敲,他还要掀开被子去看,被长官突兀地射过来的视线给吓得停了手。
颤巍巍地把被子盖回去,他毕竟还是有经验的,摘下了听诊器从床边起身,一面跟身边的护士说几句专业用语,一面抽空回复长官:“还好,没什么大事,缓一缓就好。”
药水从透明的塑胶管里,滴滴答答地流进女人的血管里,她手上的青筋明显的鼓掌起来,把薄薄的皮肤撑起来。
季仕康的手指放到眠风的鼻下,微弱的气息慢慢地匀速,他便抬腿往外走:“好好看着,但凡出了一点事,你们就准备吃枪子。”
顾城被铐在刑架上,手长脚长地,伸展出漂亮的骨骼。
这个刑架最近绑过毛玉顺,路诚心,还有毛玉顺的小舅子,现在轮到顾城。
季仕康对这个进度算不得很满意,长筒军靴咚咚咚地踏在水泥地面上,在顾城面前凝思踱步。
顾城不出声,他就不作任何回应,拿白色绑带吊着膀子的武副官再度出现,十分默契地把椅子搬到吊灯下,季仕康顺势坐下交叠双腿,接了报纸慢慢地看。
当他预备翻页的时候,顾城说话了。
温雅的绅士风度不复存在,他们两个,谁都不用再装。
顾城的话跟毒刺一样,专往陈年旧事的心魔里扎:“你们季家,最擅长出畜生。”
季长官接过武副官递过来的警棍,唰地一下痛击到他的肋骨上,接着拿棍尖尖顶进顾城的肚子,顾城面色惨白,汗涔涔的额头扭曲的脸部肌rou,然而那双眼睛是爆发着少年时期尖锐,这样的尖锐,必须是血海深仇的绝望才能修得来。
只是顾城的绝望是短暂的,在十五岁的那场暴雨的殴打中流逝殆尽,接下来的年岁中,日日夜夜的训练、蛰伏、忍辱中积累着力量,他要往上爬,往上走,不拘于任何形势和手段,走到所有人的头顶上。
当然他也是睿智和聪明的,知道把自己的锋芒和力量柔化下来,潜伏成深水里的一头巨兽。
季仕康应着他的目光,心脏激烈的跳动,愤怒在胸腔处挤压着:“我再跟你说一遍,季微也是我的妹妹。我只是没来得及”
顾城轻蔑地笑:“如果连你这个大帅的儿子都来不及,世界上就没有人能来得及了。你啊”
他朝他的脸上吹气:“你只是不敢,你是他们的儿子,你天生就流着他们身上血,你受他们养育也是最大的得利者。季仕康,你不仅继承季家的财富,还继承了他们两个畜生身上凉薄的血。当然,让我猜猜,也许你曾经有过恻隐之心,可是那又怎么样?你到底做过什么,做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只是用一颗恻隐的心默默地看着,看着两个脆弱的女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一个还未长大,你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贱命蝼蚁的女人惨死。”
“一个绝望的母亲抱着自己死去的孩子,她怎么能活下去?一个五岁的孩子,在你们季家受了什么样的虐待,你就一点都不知道。”
“客观来讲,你只不过是一个审时度势的——同谋者。”
武志平冲了过来,用他完好的右手,双腿,挥出了残影,对着顾城拳脚相加。
季仕康的视线天旋地转地,找不到着力点,他看向顾城,而顾城浑身都在扭曲,唯独那一双黑色的瞳孔锁定在他的身上。
武志平终于打累了,顾城也终于脱力地垂下了头颅昏了过去。
季仕康默默地坐在椅子上,身姿挺拔,意识和意志重归平静。
男人之间的斗争,更多的在于心理的较量上,不论谁处于局势的弱势,如果他的Jing神不愿意认输,那么他就没有输。
季仕康很明白这个道理,也搞清楚了顾城的战略意图,顾城就是要刺激他,要让他挣扎在过往里永不能翻身。
在这场斗争厮杀中,还有一个人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顾眠风,不论季仕康在理智上是多么嫌恶她,他也不得不承认,被顾城教育出来的女人,跟顾城流着一脉相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