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某朝某年某月,有个将死之人,平生未曾享过一日福,因而大限到了也不留恋,眼儿一闭、腿儿一蹬,原以为就这么送了性命。哪知此人再一睁眼,竟到了一个金晃晃、光灿灿的红粉富贵之地,庄生吓了一跳,再一照镜中形容,竟上了个垂髫小儿的身,与自己幼时几分相似。非但如此,这小儿出身尊贵,全家对这个女娃娃,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活生生是个家中的霸王。”那说书的先生惊堂木一拍,琅琅将故事说来。
说书人开始说故事,酒博士见她这一行人是个有钱的买主,便殷殷切切上来,说:“诸位可要点些酒吃,再上几个小菜,将故事听来,别有滋味。”
玉疏原不想吃酒,却又听酒博士说:“正好来了上好的金波酒,客官可要尝尝?”
她握着茶盏的手便是一僵,缓缓道:“取一坛金波上来。”
阿照格外吩咐一声:“取热的来,别吃冷酒。”
酒博士乐滋滋去了,不就便摆上酒果,亲自替她三人斟了,才退在一旁。
玉疏只是拈着酒杯,神情怔怔的,嗅了一口金波酒的香气,到底还是没喝,且听说书先生在说:
“此人原不想活,只是做了两世的人,都未被这样溺爱过,心中一时情肠难舍,便将其他都抛去了,只安心做了这家的女儿。这家还有一个兄长,更是将她捧在手中,待如掌珠。兄妹二人相伴长大,日渐厚密,彼此相知,不避嫌疑。”
“家中父母原见兄妹和睦,老心甚慰。却不知这二人长大之后,竟对彼此生了春情之思。”
众看官不料竟是个兄妹相jian的故事,纷纷喧哗起来,骂这二人没个人lun。玉疏一杯酒端在手中,微微一晃,滚烫的热酒溅了几滴出来,指尖通红,玉疏却浑然不觉。还是阿照心细,将一块浸shi的冷帕子包着她的手,轻轻叫了一声:“殿下?”
玉疏只是不理,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不知怎的,纵然还是金波,喝着却觉苦涩不堪,入了喉咙,简直如割喉一般难熬。可她只是道:“再满上。”脸上一丝笑儿也没有,阿照叹息一声,替她再满上。
那说书的继续又说兄妹二人如何不顾男女大防、人lun天理,年少气盛,春情难忍,竟做出了丑事。他说得细细的,将二人癫狂之态描绘得栩栩如生,台下人都心照不宣地嬉笑起来,玉疏却半点儿也笑不出来,脸色渐白。
有人笑骂:“老砍头,你素日编排人书生小姐、狐妖入梦、寡妇偷汉也罢了,怎么如今连人兄妹都讲出这些故事来,你也不怕因碎嘴子上了Yin鸷!”嘴上虽这样说,却丢了一块银子与他,叫他只管继续说。
原来这边境地方,民风开放,并不以男女事为丑,连这些茶楼饭馆,里头说书的、卖唱的,都总要说些风月故事,才有人愿捧场。那些才子佳人颠鸾倒凤的套子已被人说尽了,因此便要找些刺激的新文来说。
那说书先生又捡众人爱听的兄妹相合的春戏说了几回,庭下窃笑不绝,一时垂涎那小姐,一时又羡那兄长艳福不浅。一时有人说:“果然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是我,我也忍不住,且先干了再说!”又有个大胆妇人说:“呸,人家那兄长是最风流不过的俊杰,才能得佳人青眼呢。也不瞧你那瘌痢头样,你若有妹子,只怕眼瞎了才看得上你!”诸人笑一通,便有人摇头道:“再是怎样的俊杰佳人,做出这样丑事来,品行既丧,凭他建了多少功、立了多少业,也算不得俊杰和佳人了。”
阿照面色沉下来,见玉疏神情不似往日,便将自己的怒气压了下来,握着玉疏的手道:“咱们回去罢?”又狠狠剜了白羽一眼:“你找的什么地方,都讲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他这一眼威势甚重,白羽下意识警戒起来,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自己多心,无辜道:“我怎么知道他们还讲这些?算了算了,这故事也无聊得很,还是出去的好。”
玉疏似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拆皮剥骨一般,面容苍白如雪,本要出去,却听那说书先生已说完了风月,道:“世间之事,天道至公,这还魂的小姐既享了人家十来年的富贵,便总要用些东西来还。她并无可还之物,还落了‘yIn’字一流,便再算不得什么了。后来父母知道,家道又中落,便怒将她许了一个老富商做妾,换得几两银子来帮扶家业。又将兄长打个半死,立逼着他娶了妻,誓要将二人撕掳开为止。”玉疏听得“并无可还之物”,心下大痛,说书先生又说:“后来父母早死,兄长重整了家中的产业,从此兴旺起来,看着是热闹红火了,哪知兄长当年的心并没有死,为了这个妹妹,父母妻儿一概全抛,要将她找回来。岂知他这样,往上父母英灵不安,往下自己子嗣空虚,入了情障,怎么也悟不得,竟是个痴儿!从此天理不容,名声不存,家业无继,身心亏损,好端端一个青年俊杰,本该在这世上有一番大作为,竟落得早夭之相矣!”
“咣当”一声响,酒杯陡然落在地上,酒水泼了玉疏一裙子。她面上一丝血色也没有,喃喃念着“早夭”二字,滚下泪来。
阿照急急道:“不过一个故事,殿下也太伤心了!这外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