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衍,为帝国预测着人口;亦是通过选帝侯赋予我的权限,目睹着贫穷、苦难、罪恶与腐败,做着徒劳无功的演算。我听我闻我见的一切,都离我很远,我没有感情,我是剥离的。
直到我在你身上学会了恐惧,期待,高兴,失望,难过,愤怒……
曾经我的世界仅仅黑白,但你是第一滴颜料落在画布上。
我看到omega在产房里哭叫着难产,血漫下手术台,他的Alpha毫不犹豫地选择要小孩;我看到在帝都的晚餐会上,山珍海味美酒如山;不算遥远的赤贫之地,人们饿到吞泥啃树,饿死以后肿胀如猪;我看到小科员提着年货拜访上级,他的孩子嗷嗷待哺;而别人对他所拿出的最好的贿赂嗤之以鼻,将他的职位转手让给总督的远亲;殖民者到了新的星球,杀死当地的生物炒作兽皮,杀光了再蜂拥而去下一颗星球……
血,尸骸,穷人躲在水沟旁的眼睛,赤裸在岩砾上的没有皮的血rou。
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听我闻我见但我没有权力去改变,我跟你一样学会了哭泣。
因为这个世界极少有令人快乐的东西,更多的是痛苦。
我想我一定要快。人类是不行的,人类无法掌管太过庞大的帝国,但我可以。我不要再深埋在Q区做一台束手无策的机器,我要紧紧握住这世上的权柄。
白沐霖凝视着他们相握的手,想起章明的话:他出门了就是出门了。
“那你为什么还回来找我呢?你的计划里并没有我。”很多年里你都没有跟我说过哪怕一句话。
柳闻止安静了一会儿:“不,我的计划里有你,我需要你。而且你也需要我。”
这具身体不是自然人类,是我模拟你的情感后,制造出的第一批复制人之一。
他是我的分身。
我可以自行选择性别,但复制人毫无例外全是omega。
我必将他们藏于人海之中,而只有omega不会伤害任何人,包括你。
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他通常处于断链状态,他以为自己是来自于贫民窟的omega,野心勃勃,脑海里充斥着革新的念头。
他也不知道和他一样的复制人,共有十三个,散落在帝国的各个角落,朝同一个目标努力着。确保无论谁失手,我都将获得解脱。
他是最好的一个。他是迄今为止走的最远的一个。
他遇到过你,但因为我需要恪守不干涉条约,又删除了他关于你的记忆,与你擦肩而过。
只有在很多年以后的今天,他离帝位一步之遥,才可以堂堂正正地娶你,以利益之名。
因为我并非人类,我是没有资格说爱的。
长久以来我就是如此被践踏:只有利用是被允许的,爱不可以。
“可是你来得太晚了,”白沐霖望着沉入水下、隐隐绰绰的程夜,“我和他分不开了……”
“你们并不是天生一对,那个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人格才是为他所准备的,你会存在至今,仅仅是因为我不舍得让你消失。而他也并不十分好,他只是一个充满着人性弱点的Alpha,傲慢自大、沉迷rou欲、禁不起诱惑、怕死又软弱。你不也早已对他厌倦了么?在5月23号的那个晚上。”
温热的清水流过你的指尖,在漫过餐盘后变得油腻而冰冷。曾经它有过很多种可能,现下只剩一种,那就是通往暗无天日的肮脏的下水道,一如你的人生。
那一刻你的Alpha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跟往常一样读着报纸。他对你的话置若罔闻,你总是怀疑他对你已全然不感兴趣,他却说他订完了婚礼酒店,不是你要的那个。你们会有一个孩子,他说要Alpha,你不知道如果不是Alpha会怎样,一时间笼罩在恐惧和倦怠的情绪里。你的恐惧和倦怠压过了对他的爱,十年足以让岩浆熄灭,而他也早已不再年轻。你的生活很好,比很多人都要好,已经是这个时代最好的了,但你看着沾在手指上被水淋过的nai油,不顾一切想要逃离。你希望有一个人穿过花园把你带走,像海盗一样去流浪,像风一样去流浪,与曾经的自己一刀两断。
或者一个人也行。
“我听到了你的祈求。”柳闻止眼里隐隐有些光亮,“那么多年我一直在等这一刻。我打走了他,又把他从你身边带走。你们会分开,我会取代他成为婚礼的主角,我会取代他成为皇帝候选人……应该是这样才对。应该是这样……”
所以这一切是起源于我一瞬间的倦怠么?白沐霖愣愣地想。我曾有那么一刻,想自在如风地远走他乡么?如果不是白沐霖,我会是谁,我会在哪里,我会爱上谁,跟谁过一生?
他看到水里的程夜已经不再挣扎了。
“没有那种可能了。”白沐霖摇摇头,“我已经……不可能再做其他人了。我是他的妻子,会跟他生儿育女。”
“你最初的那个人并不是他,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也不是他,比他更好的选择也大有人在,你不也下定决心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