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白说:“如果我说我是这样想的,你是不是要说‘都还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适不适合,你是俞总的儿子,一定能做得很好’这样的话吧?”
翟律师笑出了眼角的皱纹,他又喝了一口香槟,说:“你们现在的小孩,想法真是比我们那时候要多很多。”
俞白不置可否,他问:“是不是在你们的眼中,能够看见的职业就只有医生、老师、律师、会计……这些?”
翟律师脸上仍旧带着笑:“不是。只是在我们这些四十多岁、社会里打过几道滚的人来看,从事这些职业,你们以后的路会好走不少——至少,当你们从学校里出来的时候,会有一条清晰的出路。”
俞白又问:“那你们会问我们这些‘小孩’,喜欢什么、擅长什么吗?”
翟律师反问道:“你们真的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擅长什么吗?”
“不知道。”俞白想了想,然后露出个笑,“有些人会知道。”
比如陈非誉。
“有些人不知道。”
比如他自己。
“但我以为,我们应该有选择怎样过自己一生的权利。似乎现在不流行包办婚姻,但流行包办职业,甚至家长们在‘包办职业’的时候,说的话都和包办婚姻一模一样。”
“都是为了你们好,爸爸妈妈难道还会害你们不成?”
“不知道没关系,处一处就好了,爸爸妈妈都是这样过来的。”
“你要相信爸爸妈妈,我们吃过的盐比你们走过的路还有多。”
翟律师笑着又抿了一口酒:“我现在相信,你会去学艺术了。俞白,你很天真。”
没有真正吃过亏的少年,都这样天真。
“希望你能一直天真下去。”
酒会结束以后,小李送俞白回到附中门口的出租屋。俞白觉得自己像午夜十二点从南瓜马车里走下来的仙度瑞拉,再次变回灰姑娘。
他觉得做灰姑娘挺好,能够自由地唱歌,拥有简单的快乐。
高二的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地一天天过去,俞白画室和学校两头跑,每个月还会收到公司发过来的财报。
俞白看不懂那个东西,除了在电脑里为它单独建一个文件夹存起来,再也做不了什么。
陈非誉的成绩在几次月考里仍旧稳坐光荣榜榜草的位置,并且和第二名间的差距越来越大,气得理科实验班的班主任每天要说一遍:“只要附中还有一个人在学习,你们就要想,为什么那个人不是你!”
附中高二的寒假很短,把前后补课的时间掐头去尾,其实也只有不到二十天。
方知竹让俞沐晴叫俞白一起去过年,俞白只答应除夕晚上去方老师家里吃一顿饭。
年前公司还要开年会,俞白作为吉祥物,少不了要去露个面,在年会抽奖的时候,为抽中iphone手机的员工颁个奖。
把学校和公司的事情都处理妥帖,俞白就把东西打包好,回到丽景苑的那套房里住。
今年岳市的冬天格外冷,但俞总在那套房里给俞白装了地暖。
俞白单独收拾了一间房做画室,他在寒假里整日都待在画室里,专注又认真的一张张地画画,他会把每张画好的画都拍给指导老师,再去按照艺考的审美不断调整。
俞白从前最不喜欢画静物,现在练得最多的就是静物,从构图到线条,不停地练习。
陈非誉在寒假刚开始,就被陈教授塞进一个岳大的编程班,去学代码和跟项目。
陈教授言之凿凿:“未来的时代,不会编程,就像现在不会用智能手机上网一样。”言语之间都是一副恨不得没有让陈非誉从小学开始学代码的后悔模样。
但陈非誉打心底觉得,陈教授只是不想看见他罢了。
是怎样的父亲,才会剥夺自己在上高中的孩子仅有的十几天的假期,让他去学一个短时间根本都用不上的东西呢?
陈非誉没有编程课的时候,就去到俞白的家里,俞白在画室里画画,陈非誉不打扰他,就在俞白的画室里,找个角落,把从98年到现在的每一套高考真题一遍一遍地刷和总结。
得空的时候,陈非誉会做他们想吃的菜,他和俞白一起吃饭,然后两个人靠在沙发上,拉好窗帘,在温暖的屋子里,看周星驰的喜剧电影。
除夕那天,俞白去方知竹家里吃饭,俞沐晴已经不再看《冰雪奇缘》,她新爱上的电影叫《寻梦环游记》。
俞白更喜欢这部电影,带有绚丽的墨西哥风情,讲述死亡和亲情的意义——真正的死亡,是遗忘。
俞沐晴问俞白:“爸爸不在了的意思,是爸爸去到这个亡灵世界里了吗?”
俞白搂着俞沐晴的肩膀,说:“是的。”
俞沐晴很喜欢这个答案,她点点头:“那我能像米格一样,去亡灵世界里找爸爸吗?”
俞白想了想,才回答俞沐晴:“你不用去亡灵世界里找爸爸。”俞白给俞沐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只要你这里没有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