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
“臣等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关隽臣再次起身时抬起头,他终于见到了他这位皇兄的面容。
周英帝身穿明黄色龙袍,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
他一双寒潭般的眼眸,竟也在同时凝视着关隽臣,而这一刻,无论是关隽臣还是周英帝的眼神都没有丝毫的游移。
他们已一步步走到了这里,实在是也无需再避讳什么。
当年同在太子学读书玩耍,也曾相携出宫踏春秋猎的日子,那样好的春光,那样的一对兄弟,终究再不复返了。
“臣弟月前领旨,未曾敢有片刻耽搁,急急赶赴长安,只是路途遥遥,是以入冬才进京,还请皇上莫怪。”
“宁亲王哪里话,朕急召你入京,倒累得你一路舟马劳顿。”
周英帝声音低沉浑厚,他依旧凝视着关隽臣,语句中却丝毫不提传召所谓何事,而是轻描淡写地道:“长安不比金陵,时节极冷,你倒要注意身子。京中的宅子,住着可还习惯?”
“多谢皇上,臣弟在京中一切无碍,倒是臣刚入京的那日,皇上龙体不适,不知如今可已大好了?”
“朕那日吹了冷风,别的倒也无妨,只是那夜头疼得厉害,倒还误了与宁亲王的宴饮。”
关隽臣细细观察着周英帝的神色,可却着实瞧不出有半点的异样。
他两人分明心底都知道,拜他所下的断雪chao所赐,三日前夏白眉在承明宫必是经历了凌迟般饱受折磨的一夜。
夏白眉如此痛苦,以致周英帝明知不妥,还是不得不将本定下的宴饮都推掉。
关隽臣本已差不多可以笃定,在他这位几乎已经再无凡人感情的皇兄心中,夏白眉是这世上仅有的牵挂。
可是今日这般试探之时,关隽臣却根本无从在天子面上窥得一丝一毫可以揣摩的痕迹,仿佛那夜,周英帝当真只不过是因吹风而抱恙罢了。
关隽臣忽地感到心口有一阵冷风猎猎地吹过。
他拢了拢袍袖,眼神微微向后扫了一眼右侧的谭梦麟。
而那位倒似乎也不用他提点,早已一步上前,躬身朗声开口道:“皇上,臣于两日前曾递上奏本,关于平南王关承坤一案,如今逆犯已被抓入凤狱数月,乌衣巷却始终拿不出半份卷宗,无证据便要定罪,于法不合。皇亲国戚谋逆,乃惊天大案,若不慎重行事,更有悖人lun!”
“臣奏请皇上,责令乌衣巷将逆犯关承坤转入大理寺狱中,再按大周律——三司合力查办,点三公主审!”
关承坤被关押已有数月,却又迟迟无法定罪,这本就是于礼法皆不合的事,朝中早已有许多议论。只是人人皆知此事实在太过险恶,又牵扯上即将入京的宁亲王,如此险恶的漩涡,自然是谁也不愿在情况未明时掺一脚的。
这偌大的长明殿中本极是安静,可谭梦麟这番话,却仿佛一柄利剑闪着凛冽的寒光,发出了呛啷一声的出鞘之声。
他虽句句是奏请皇上责令乌衣巷,可大周朝廷又谁人不知,乌衣巷只听从周英帝旨意,周英帝的意志、便是乌衣巷的意志——
谭梦麟这一奏本,是真正明晃晃地指向大周天子的!
第三十章
周英帝端坐在龙位之上,一双眼眸淡淡地看向站在殿中央的谭梦麟,他未说话,可是神情却毫无波动。
天子的沉默亦是种威压,朝堂之上更是一片死寂,哪怕大臣们衣角婆娑的声音都略嫌刺耳。
谭梦麟却并未有退让之意,他久久都未等到周英帝的应答,忽地便撩起朝服直直跪在了地上。
他一双眼睛冷冽如剑锋,一字一顿地道:“皇上,大周以法立国,以礼育人,礼法相合——方成就我大周万年昌盛。乌衣巷如此行事,枉顾三司,乃是动摇我大周律法之根本啊。臣奏请皇上,责令乌衣巷将逆犯关承坤转入大理寺,按大周律查办定罪!”
“谭大人,未免也太过心急了。”
关隽臣根本不必回头——该来的自然是会来,一听这略带沙哑的声音,便知开口的是刑部尚书唐书简。
“平南王谋逆一案嘛,自是要查得毫无遗漏才是。三司查案是查,乌衣巷查案也是查,都秉的是一颗为皇上分忧的心。谭大人乃大理寺少卿,我亦在刑部谋职,虽同为三司中人,可若说这是动摇大周律法根本,我倒是不敢苟同了。”
谭梦麟闻言猛地一回头,他一张白生生的面孔上隐隐浮现出怒意,纤细的眉毛也忍不住抬了起来。刚想开口,却见关隽臣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到底硬是强忍住了。
唐书简乃刑部尚书,他的话便大约算作是刑部的意思了。
此人为官三十余载,可说是深谙官场,虽说乌衣巷逾权办案亦是侵占了刑部的职权,可他老jian巨猾,哪能不明白其中关窍,因此从来对此事都是默许。
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同为三司,可各有各的盘算,自然不会站在一处发声。
谭梦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