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上来扶住了周英帝:“皇上、皇上保重龙体啊。”
周英帝摇了摇头,他缓缓站直了身子,先摆手示意严太医退下,随即转头看向了文剑南。
“朕要问你一件事。”
周英帝的声线低沉浑厚,在静夜中,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以你来看,宁亲王和他府中白溯寒的武功——这两人联手,能否擒住夏白眉?”
文剑南听到这个有些蹊跷的问题,不由自主抬起头,迎上了周英帝那双深若寒潭的漆黑眼眸时,他竟不知为何感到怵然一惊,那一瞬间,他几乎不敢有任何迟疑和思虑。
“依、依臣之见,”文剑南微微低下头,轻声道:“夏大人武功日益Jing进,如今已能稳稳步入大内高手榜前十之列。虎鹤双形功之中,虎形刚猛、鹤形轻灵,夏大人在鹤形上造诣极深,轻功绝佳。宁亲王与白溯寒都是当世高手,可哪怕是联手,能败夏大人,但——恐怕不能擒他。”
周英帝凝视着文剑南,过了良久,他竟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容。
“朕亦这么觉得。”
……
大雪下个数日,整个长安城皆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
这日天色还在晦涩未明之际,一辆车辇已自官道上缓缓行过,直到了皇城第一道外城广安门前,辇中人都未下来,只派人与卫士们交涉了几句,便径自长驱直入。
从远处遥遥望过来的走卒小贩们,若是有些见识的,便立时知晓,这乃是大周朝廷二品以上大员上朝了。
车辇又过了两道宫门,才堪堪在正阳门前停下。
时至接近卯时,大多数朝臣们已站在正阳门前静候周英帝上朝,见有车辇停下,便不由都四下面面相觑起来。
大周朝官制定品甚严,以郡王之尊也不过二品,臣子能位及二品者便更是极少,各个都是封疆大吏、位极人臣,久居长安的更是屈指可数,此时将将一估计,在场的、没在场的,再一想到最近京中的大事,众人心下一估量,便已猜到——定是宁亲王到了。
车辇一停,两名灰袍侍从一人撩起滚金边的帘帐,另一人已利落地跪伏在地。
辇中那人撩起袍服下摆,踩过侍从的肩膀上,一双黑色军靴便已稳稳地踏在地上。
“参见宁亲王——”
大臣们一见下辇之人,便纷纷微躬身恭谨地执礼。
关隽臣未开口,但也仍是点了点头算是回了礼。
只见他身着宽袖大裾的绛紫色上三品袍服,外罩一件浅灰色狐裘。
一头黑发拢入高高的武冠之中,腰间金玉带上悬一明玉,黑靴白袜。在皑皑白雪之中稍一站定,身上便有一股雍容的熏香味淡淡飘散开来。
他神色颇为冷淡,微微抬起头时,看向头顶当中那纵横开阖的三个大字“正阳门”时,一双丹凤眼中的神色不由更Yin沉了些。
——这大周朝堂,他已多年未曾来过了。
他旋即移开眼神,往群臣的方向淡淡扫了一眼,只在其中数人身上稍作停留。
关山月仍是一副懒散模样,关隽臣与他颇具默契,虽只稍看一眼,却也看得出这位少时好友并不若他看上去那般轻松。
大理寺少卿谭梦麟站在关山月身旁,挺身而立,双手负于背后,与关隽臣对望之时,眼中神色颇为复杂。
关隽臣倒也有多年未见谭梦麟了,此人出身贫困,可是才高志远,是先帝麟庆末年间高中的状元郎。
关隽臣对他印象极深,那年殿试,他虽高坐在先帝身侧,可却仍能一眼从满殿的学子中一眼瞧见谭梦麟。
此人眉细唇红,貌相生得可说是极美。可却偏偏无半点娇弱女态,这皆因那一双漆黑的狭长眼眸——清澈,却又带着一股子凛冽。
谭梦麟那时身上的布衣都已打了数块补丁,可脸上却无半点窘愧之色,站在帝王面前仍毫无半分紧张之色。
先帝有心考他,他便当众讲论法家,洋洋洒洒讲了足有两盏茶功夫,字字珠玑。讲得人未曾面红信跳,可听得人却纷纷口干舌燥。
状元郎,舍他其谁。
关隽臣那时亦还在年少荒唐时,与先帝商讨时,也力荐谭梦麟,这荐的理由中,五分在才学,五分倒也在貌美。
后来他倒也曾试探过谭梦麟几次,可是这人当真是一身寒潭里涤洗过的傲与冷,全不买账。
关隽臣风流成性,倒也不喜做纠缠之事,见谭梦麟一心为仕,又心底知道谭梦麟着实有才、亦有风骨,因此倒也不计被拂了面子的前嫌,鼎力扶持。久来久去,倒也渐渐将这位状元郎纳入羽翼之下。
如今多年未见,谭梦麟虽也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可在寒风中那一双清冷的眸子,挺拔的背脊倒也未曾有变,只是面容却稍显憔悴了起来。
当年那个在殿试上侃侃而谈法家的少年,如今已成了大理寺少卿,与掌管三司之一也不过一步之遥,若说官场仕途,自然该是风光无限。
只是这大理寺,如今在朝堂大事上还有几分尊严,却是有待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