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枪背转身离去,顺着进入的路线返回,丝毫没有惊动屋内的警卫。
景灏天病床前,四双迷迷噔噔趴在床沿守夜,时不时发出震天的鼾声。中途数次被自己鼾声惊到,惶然竖起来看一看景灏天的情况,发现他还是那样不好不坏什么反应都没有,只好又郁闷地重新趴回去,不一会儿又抽起来。
床头柜上景灏天的洋表静静搁着,微弱的光线透在表面上,幻成一道银光。
景灏天的眼皮微微一动,似乎是用尽了力气,才勉强睁开一条缝。昏迷了四天身体都有些僵硬,加上没有力气,竟连动一动手指都有些困难。眼睛茫然地睁开来,也不知身在何处,定定想了一阵,才想起来昏迷前的事情。
左侧腰部传来一阵阵痛感,像是某个部位正在腐烂的那种,持续不断的钝痛。痛得他想骂人。
床边传来如雷鼾声,景灏天侧过脖子,一眼看见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四双。伸手就想去打他的头,一扯却扯到腰部,痛得他嘶哑着嗓音发出了模糊的低咒声。
四双猛地一抽,整个人弹了起来。迷蒙的眼睛看到景灏天醒来了,突然激动的不知所措,眼泪都快落下来。“少爷!你——你——你——”
“你当我诈尸啊。”沙哑的嗓子只能发出类似喘气的声音,景灏天几天水米不进,确实也没有力气说话。眼睛还在屋里转悠,怎么就四双一个人?
四双赶紧抹了一把眼睛,去热水瓶里倒水给他喝。瞅着他眼睛在看,就跟他交代说道:“别看了少爷,徐——云初他不在。不过你也别气,他已经在这儿陪了你三天了,都没好好休息。昨儿也是晚上十点多才走的,说回去拿点东西,今早还来。我去给你弄点粥吃着,再好好睡一觉,等天亮了就能看见他了。”
凑着杯子给景灏天喂水,四双说着说着才觉自己说过头了,忙话题一转又说别人。“金老板也来过,特地增派了人手给我,说有什么要照应的只管找她。场子里忙,她也没多留——”
景灏天连续灌了两杯水,只静静听四双说着,却不回应。四双见他这样,也揣不准他心里想的什么,只好闭了嘴不再说话。给景灏天掖好了被子,开了门去叫保镖弄点粥来。回过身来只听景灏天疲惫道:“明早你叫徐云初别来了,我这个样子,没什么好看的。”
四双愣了愣,刚要问为什么,却听得门锁啪嗒一声开了。一看,竟是徐云初回来了。他平静看了四双一眼,径自走到景灏天床边站着看他。四双赶紧说我去看看他们到哪儿弄粥去,一溜烟地就跑了。
云初跟景灏天就那么四目相对地看着,谁也没有说话。静默了一阵,云初才就着床沿坐下,伸手握住了景灏天垂在被子上的手掌。“再难看的我也不是没看过,怎么景老板也学人矜持起来了?”
这样戏谑的口吻,哪里是徐云初会说的话,倒是堪和景灏天相比了。然而景灏天只是微微皱着眉,有些费力地将手伸到他脸上蹭了蹭,嘶哑着声音低声说道:“还能看见你,真好。”
从未见过的认真表情让云初一愣,随即心脏处猛地一抽,眼眶便有些酸涩。景灏天这个人,说什么风月场里打滚大的,对着徐云初却像个十足的傻瓜。轻易便欢喜,轻易便爆怒,轻易便由着徐云初挑动着他的情绪。徐云初对他来说,果然是不同的存在吧?
学着他的口吻,云初嘴角淡淡一笑:“你没事,真好。我真担心——”
如此柔软的表情,印象里两人最为亲密的时候,徐云初都没对他做过。景灏天到底有些恍惚,一贯都是他在主动纠缠徐云初,所以这种话由徐云初说出口时,他竟一时难以适应。心底莫名的欢悦一瞬间如chao水席卷,扑面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握住云初的手紧了紧,面上也换了难得的温软神色。“我舍不得丢下你。”
这一句说出来,云初眼中莹光一动,有珠玉般华彩闪烁。景灏天总是能把这种rou麻的话说得若无其事,却不得不承认,常常很动人心魄。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静静守着。握在一起的手指若有若无地轻轻摩挲,心意的交流,比任何语言都来得真实。
次日九点多,金嘉爻又来了医院。看景灏天醒了,神色也轻松了很多。“景大少爷,拜托你以后谨慎一点,若你玩完了,你爸会把我金家夷平的。”
景灏天懒懒喝着粥对她笑:“又不是叫你嫁给我的灵位守活寡,你紧张什么?”
说话一贯难听的风格。金嘉爻却也习惯了,靠着窗直摇头。“你就是嘴太贱,活该被人打一枪。对了——”说着突然顿了顿,叫手下人全部到门外,“张总董死了。”
“发生什么事?”
“凌晨在自己别墅被刺杀的,一枪穿心。等警卫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钟头多。”
上海工部局是上海公共租界自发组成的行政机构,是作为对外侨居留地控制的一种类似于政府的体系。董事会作为最高领导层,一般由九名总董构成。民国十九年以后,华人总董增至五名,占据了工部局董事会的主要领导地位。其余的三位总董分别由英美国家人员担任,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