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也眠去了,潘多拉之盒从未打开过。也许安静的大自然,总能让人将思绪发散到最自由的状态。
宋亚泽定定地站着,享受这一刻,视线被绵长的地平线拉到无限远。他从未觉得天地如此宁静过,也从未这样思绪丰富过。
身后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宋亚泽转过身,看到凯撒穿着黑衣,扣子都系得歪扭七八。他面色泛红,看上去有些慌张:“你怎么在这儿?我找了你很长时间。我以为你离开了……”
宋亚泽笑了笑,平静地说:“这里全是荒漠沙地,我能去哪儿啊!”
凯撒心有余悸地走到他身旁,面容Yin沉,闷闷地开口:“对不起……我……我真的经受不起失去了……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你不见了……我真的很紧张……”
宋亚泽惊诧一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既然说了要帮你,就不会不告而别。不过……”
他有些惊喜道:“没想到你也会说‘对不起’了!以前我从没听你道过歉。你真的变了,变得更平易近人了。”
凯撒看向远处的地平线,鼻头酸涩,语气沉重地说:“我好像有点懂得什么是体谅了。以前我从不知道什么是痛苦,也不在乎别人的痛苦。现在我似乎有点开窍了……”
宋亚泽顿了顿,呆愣地看着他,语气涌起一丝欣慰:“你长大了。”
太阳向上蹦了蹦,天空逐渐清朗,暗沉的金色照在两人身上。
凯撒神情严肃,声音也是低沉嘶哑,夹杂着岁月磨砺出来的沧桑:“也许学会体谅的时候,就是长大的时候。虽然我现在做得还不够好,但我愿意试着去做……”
他回过头看着宋亚泽,郑重地说:“就从你开始。”
宋亚泽笑着说:“我很荣幸,能成为你第一个体谅的人。”
这时,因为天空有了些光亮,大地有种即将苏醒的预兆。从难民营里传过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三个矮小的孩子跑了出来。
这三个突兀出现的孩子,将凯撒和宋亚泽的眼光吸引过去。
他们只有五六岁,脸上挂着笑。尽管小脸脏兮兮的,咧开嘴露出发黄的牙齿,他们仍是纯真的、快乐的,幼小的他们,对世界是不怀恶意的。
他们用小脏手捡起地上的散石,相互击打着。石头相碰,声音绝不是清脆悦耳的,他们却听得上心,还跟着节奏唱着不成调的童谣,甚至手舞足蹈。
这是专属于穷人的快乐,是世间少有的童真,是苦难之中的希望。成年人的世界,已经没有这般纯净而美好的东西了。
这样童趣的场面,将高地上的两人深深震撼住了,凯撒有些惊愣,原有的对穷人的傲慢在此刻消减不少。
而活了很久的宋亚泽则触动更深,或许当一个人历尽千帆,最打动他的不是金钱与名誉,而是这种最干净的人性。
宋亚泽走近呆愣中的凯撒,将手搭在他肩膀上,语气柔和地说:“你看,他们从小这么受罪,也可能失去了父母,现在还能苦中找乐。”
他又停顿几秒,端详着凯撒的脸色,郑重地说:“死去的人已经永远离开了,但活着的人要更好得活。”
凯撒心里猛地一紧,痛得他无法自拔。他始终渴望跨过心里这道坎,却每次都在快要完成目标时缴械投降。
伤痛与自责在他心里掀起滔天巨浪,他下意识地闭上眼捂住脸,轻微喘息着。
过了一会儿,他拿下手掌,发现一滴泪也没有,而喉头却是酸涩得发痛。
“凯撒,看着我。”宋亚泽扳过他的肩膀,双手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哪怕你错了。”
凯撒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胸口一阵憋闷,巨大的酸痛涌起,下巴剧烈地抖着,吐不出一个字来。
宋亚泽坚定地看着他,重复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哪怕你错了。”
酸涩终于突破了界限,如洪流一般狂奔,凯撒的心瞬间被冲到无限大。
他先是攥紧了宋亚泽的衣服,紧接着激动地捶打着他的胸口和肩膀。
宋亚泽被他捶打得生疼,却仍是微笑看着他。
凯撒失控了,他的酸涩终于成了眼泪,成串地流下。
他无法抑制地哭泣着,脑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纵情地宣泄着累积已久的伤痛。
“我错了……我杀了我的父亲……”
他痛哭流涕地承认了,所有的情感都达到巅峰,这是夸父逐日式的情感奔放,所有的控制都被烧成灰烬。
“是的。你错了……”宋亚泽笑着松开他的脸,“但是已经过去了,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
凯撒视线模糊地抬起头,悲泣着将他紧紧抱入怀中,声嘶力竭地哭着叫着,将他的肩上哭shi一片。
自从生下来起,他就没有溢出过这样多的情感,而不仅仅是悲痛。
太阳终于蹦出了地平线,扫尽一切黑暗。所有的生命或是非生命,都被照亮。